“你也别想跟我耍花样，炸药不一定会爆炸， 但我们一定会开枪。”

“炸药会不会爆炸，只有手握遥控器的人知道，我们必须找到他，至少在这件事上，我们可以先合作。”李兰斯的手一挥，全息屏上换了一张照片，是九个荷枪实弹的军人一字排开站着拍的，他们的军装和枪械都很新，但画面灰蒙蒙的，很显旧，这种旧不是画质的问题，而是背景，这样的背景大家并不陌生，在人类刚刚重返地表时，阳光还不充分，核烟尘浓度还有点高，拍出来的画面都是这样的，让人一看就能知道它来自哪个时期。

画面上的九个人，面部都被模糊掉了，李兰斯看着那照片，足足有十几秒的时间，不说话也没有动作，脸上亦看不出任何情绪，最后，他用手指擦了一下站在中间的男人的脸，那张脸暴露了出来，正是年轻一些的他自已，他指了指左侧的人：“把你知道的关于橡树镇的一切告诉我，我让你看他的脸。”

湾流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一会儿，突然睨了李兰斯一眼：“这些人里，只有你们还活着吧？叛徒活到了最后。”

李兰斯眼神一变，透出了几分杀气。

湾流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在为扳回一局而得意。

李兰斯冷道：“湾流，你只是来做生意的，而手握遥控器的人要报复整个橡树镇，你不想给他们陪葬吧。”

“我告诉你，你就能抓到人吗，赛宾斯不比你更了解情况？”

“我们知道很多赛宾斯不知道的事。”李兰斯看了看表，“何况，赛宾斯就是他们想杀的人之一，而我们有可能阻止他们，因为我们已经接触过他们了。”

“‘他们’是谁？”

“其中一个人是莱恩。”

湾流怔了一下，这个答案似乎又意外又合理，他沉默片刻后，说道：“好，我告诉你们。我来橡树镇是为了接洽一个客户，客户的身份我不能说，这是我的职业操守，但你也能猜到，他也是‘十诫会’的一员，他要我帮他找一批氦三能源，至于做什么，我从来不问。”

氦三是一种自月球开采来的清洁能源，它的转化率之高，是同等质量的电能的千万倍，是人类已知的最好的能源，如果能从月球上获取源源不断的氦三能源，就可以彻底解决地球上的所有能源危机。然而，随着末日战争的爆发，月球开发计划被中止，目前地球上的氦三能源，比公元时代的钻石还昂贵，可性价比又不高，因为以人类目前的工业能力，根本没有大的能耗需求，传统能源更具有成本优势。

除非，有人在暗地里开展高能耗的生产。

“有些合作细节必须当面谈，他这段时间都在橡树镇，我也觉得橡树镇是个不错的会面地点，尤其是赐予节这一天，如果有什么状况，人多是很好的掩护，所以我才同意来这里。更多关于我的生意的事我就不能透露了，至于橡树镇，这里不过是十诫会的商业版图中的一个‘产业’罢了。”

“我虽然从前没来过，但我的消息网不比治安总署的弱，而且，我们的渠道不一样。”湾流点了根烟，“体育馆里的那个泡泡说的事，都是真的，真实的情况更加可怕，他们选中这个地方打造一个‘度假村’，胁迫和奴役这里的原住民，你们接触的那些工作人员，六、七成都是原住民的后代，他们被切断了和外界的联系，完全被洗脑和驯服了，还有一部分是通过招聘从世界各地汇集来的，尤其是很多小孩和他们的父母，只要签了长期合同，就不可能再离开，他们有无数手段控制这些人。”

“当然，这是你们作为普通游客能看到的，地底下还有很多人，只服务于vip客人，这些人的构成很多样，大部分是从世界各地掳掠来的，以混乱地区的女人和小孩居多，小部分是在橡树镇里培养出来的，他们如果通过《天使爱丽丝》的实况被vip客人看中，就会在地面上‘消失’。”湾流重重抽了口烟，眉心紧缩着，“至于他们会遭遇什么，你们也能猜到了。”

沈初默默地握紧了拳头，他很想问问湾流，你知道帕斯托雷为了救自已的孩子而残害别的孩子，是作何感想，但他不敢说话。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轻易的开口吗，不是因为你的要挟真的有效，而是你提到了莱恩，让我相信你们真的有可能找到控制炸弹的人。”

“你也知道莱恩是他们中的一员？”

湾流摇了摇头：“不，我不知道，但我听过莱恩做过的一些事，让他成为能和爱丽丝演对手戏、并且未来可能成为爱丽丝的丈夫的人选。现在全串起来了。”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莱恩？他做了什么？”好奇心打败了恐惧，沈初脱口而出。

“这小子很聪明，本来节目组看中的与爱丽丝产生感情线的人选不是他，但他在与爱丽丝的互动中制造了很多自已设计的台词和行为，这些言行都不违规，而且节目效果很好，最重要的是让爱丽丝对他产生了好感。”

“莱恩只有14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为什么你认为一个少年对一个少女展示自我的行为是‘设计’出来的？”

湾流冷冷看了沈初一眼，大概是觉得这个弱不禁风又畏畏缩缩的人看起来没什么用：“这不是我的判断，是我的客户在与节目组的人闲聊时我听到的。莱恩原本并不起眼，也不是重要的配角，他最大的优势就是获得了爱丽丝的青睐，无论节目组一开始想安排什么样的剧情，当爱丽丝喜欢上莱恩时，他们就顺势改写了，并且通过镜头叙事为莱恩打造人设高光，让观众也开始喜欢他。”

“这能说明什么呢，他想红？他喜欢爱丽丝？”

“他在自救。”湾流道，“体育馆里的四出戏，你们都看了吧。”

提到体育馆里发生的一切，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尽管他们可能见过更多的血腥和悲剧，但在那里面发生的事，更加诡吊，更加荒诞，更可怕的是，它通过实况直播让几百上千万的人同时“观赏”，这种恐怖效应的产生和发酵，只是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男性身上最值钱的部位，还记得吗。”湾流的目光深邃而幽暗，“十诫会的信徒自古以来就有食人的传统，他们自诩为上帝的选民，而其他人类则天然低等，是被他们使用和奴役的资源。他们是没有同类的概念的，就像草原上的狮子和角马，有的人天生在食物链顶端，有的人天生是食物和耗材。他们最喜欢的食材，其中一个就是男性的gao丸，且以壮年男性和童男的为最上品。”湾流看了一眼还躺在医疗舱里的陆澜起，“你们注意到假扮成他儿子的那个小男孩了吗，一看就是已经被摘除过了，微胖，白嫩，声音尖细，这些孩子因为缺少雄性激素，越长大越好分辨。”

沈初倒吸了一口气。他们当然记得那个跟在陆澜起身边的叫约书亚的小男孩，现在回想起来，橡树镇的很多男孩确实都有这样的特征，而外人只会认为是橡树镇拥有很多天然食物，所以把他们养的白白胖胖、细皮嫩肉。这个世界上的绝大部分人，一年都吃不上一两次天然食物，他们对天然食物养出来的身体有一些超过实际的幻想。

“莱恩本来也会在某一天，被某个客人看中，然后以高价被卖出，但他的角色定位变了，他在未来有可能要和爱丽丝结婚、生孩子，所以避免了那样的命运。莱恩只有14岁，其他孩子连把节目组安排的剧本演好都困难，更不要说在不违规的情况下展示自已，讨好观众，制造与主角的互动，博得主角的注意和好感，而这些都是在节目组的监视下完成的，当节目组意识到他想干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爱丽丝已经喜欢上他了。一个14岁的孩子有这样的心计，确实让人难以置信，但现在你们说莱恩是‘他们’中的一员，那一切就说得通了，莱恩得到了那些潜伏在园区内暗暗部署多年的人的指导和帮助。”

几人沉默片刻，李兰斯说：“演莱恩父母的两个人被杀害了，死亡时间不超过四个小时，他家连接地下的通道，可能就是那些人活动的出入口之一。”???

“所以，抓到莱恩，就能找到幕后的人了。”

“你不会告诉赛宾斯吧。”松川信平鼓起勇气问道，说完他偷偷地瞄了一眼沉默站在一旁的硅人，被这个怪物绑架的阴影还没有散去，“无论如何，莱恩都是受害者，我们要阻止他，但赛宾斯如果知道了，一定会杀了他。”

“赛宾斯是十诫会的一条烈犬，她想救的只有她的主人，她巴不得我们这些‘目击证人’都被炸死。”湾流冷笑道，“所以，我不会告诉赛宾斯。但是，我的兄弟要怎么裁决朝他开枪的人，我可不会管。”他也看了一眼他的改造人保镖。

站在医疗舱旁守着、或者说盯着陆澜起的硅人转过了脸来虽然他的脸上还带着一层薄薄的硅胶面具，但也能从面具的缝隙中窥见那双眼睛是一如既往地冷漠。

“我来的时候路过那个临时医疗帐篷，莱恩不在那儿。”李兰斯查看了一下自已的一个泡泡，“我在莱恩家里留了一个监控，他也没回家，现在可能在某处接受治疗。”

“莱恩现在应该也跟他一个样子。”湾流用下巴点了点昏迷的陆澜起，“我很快就能打听到。”他看着李兰斯，暗示性地挑了挑眉。

李兰斯用手指抹掉了站在他旁边的人脸上的马赛克，露出一张骨骼硬朗的、方方正正的脸，同样是个拉美裔男人。

湾流仔仔细细地看了足有半分钟：“只要是我见过的人，我绝不会忘记，但我不认识他，他叫什么名字。”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叫杰米尔·瑞恩，但那已经是二十年前了。”

湾流的脸上浮现愠色：“我会查清楚的。”

“他和你做着类似的生意。”李兰斯轻嘲道，“为愿意出钱的人干活儿，所以……”

“我猜到了，想抓我的人太多了，如果不是在橡树镇发生这么多事，或许你们已经成功了。”湾流道，“我先确认一下莱恩在不在赛宾斯那儿。”他走到了起居室去打电话啊。

沈初和松川信平围着医疗舱，看着上面设定的治疗时间正在以秒计地倒数，心里都有些着急。

李兰斯开始清点手头的武器，同时头也不抬地说：“不用担心他，这不是第一次了。”

“什么不是第一次了？”

“次声波武器。”

沈初张大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