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匆匆扫过,目光就再次聚焦到摩羯和处女身上,具体来说,是摩羯身上,他的心脏大声地在胸室内鼓噪着,让他甚至产生了轻微的耳鸣,他暗暗咬住后槽牙,等待的过程仿佛在以毫秒递进。
这一回合,看似是处女在掌控全局的走向、决定最终的下注,但其实,两个人能不能活下来,关键在于摩羯。当面具人倒数完毕,摩羯抬起手时,他甚至比自已要被钉钉子的时候还紧张数倍。
最后,摩羯和处女在同一时间做出了一模一样地选择。
面具人的身体明显僵住了。
有人脱口叫道:“我艹!”
甚至有人难以抑制心中激荡的情绪,小声尖叫起来。
摩羯和处女,竟同时选择了赢!
俩人齐齐回头,看到了对方的选择。处女双膝一软,直接瘫在了地上,摩羯则张大了嘴,根本不敢相信自已看到的,直至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糊住了眼球。
陆澜起狠狠倒抽了一口气。
长达十秒钟的、窒息般地沉默后,金牛暴喊一声:“好!好!”他亢奋的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大男人竟然连拍手带跺脚地欢呼起来。
如果面具人不戴着面具,或许可以向实况直播间内的五万名观众老爷们,展示他铁青的脸色,他低沉着嗓子、不情不愿地宣布道:“两人的选择都是赢,各付出一分。”
陆澜起仰头看向自已的泡泡,他拽拽地挑了挑眉,满脸挑衅地说:“怎么样,刺激吗,有人押对吗?”
无论从任何一个角度去分析这场游戏,这个结果都是概率最小的,可它偏偏实现了,有人赚翻了,一定就有人赔掉了裤子。
真他妈痛快。
实况的人数还在疯涨。
摩羯似乎还没回魂:“为、为什么。”
陆澜起见处女软的跟泥一样,同样没能从蹦极一样死里逃生的情绪中缓过来,便代其回答道:“处女一开始就打算选赢,但他知道如果他和你商量好选赢,大概率会有一个人临时反悔,或者两个人都反悔。”
摩羯茫然地看着陆澜起。
“大家都看出来了,你胆子很小,并且求生欲不强,你在前面那一关和这一关,都说过求死的话,你明知道观众不会投票给弱者,还是求饶和说丧气话,说明你骨子里就认为自已做什么都没有用,你没有能力救自已,一定会死在这儿,对吧。”
摩羯颤抖着点头。
“如果你们说好了都选赢,也许在那一刻你是真的决定选赢的,但接着就会想,第一,万一处女骗我怎么办,第二,就算砍一条胳膊,也会疼的死去活来,也会大量失血,第三,我表现这么差,就算下一回合豁免了,下下回合我多半还是垫底,那个时候我还残废了,更没活路。所以,你极有可能在最后关头反悔。”
“我……”
“处女看透了这一点。其实我们都知道,就算天秤能把出血量控制在800ml以内,就算你们在砍掉两条胳膊后还能撑两、三个小时,就算他的判断没有错,治安总署也几乎不可能在两、三个小时内救下我们,所以要么只砍一条胳膊,要么拖两、三个小时再死。他赌的就是把你逼到绝境,让你在权衡之后,选择痛快点死。”
“我、我是……可是,他就不怕我选输吗?选输我也可以求死啊,我可以选斩首啊,反正是他说要选输的,他不怕我就算求死也要报复他吗!”摩羯说到最后,已是声嘶力竭,“他要是赌错了,要被砍三肢啊!”
“如果只砍两条胳膊的话,你在求死的时候会犹豫,你不想让自已犹豫,就不敢给自已留后路。”陆澜起看了处女一眼,“至于报复,我想,处女在赌你也是个好人。”
摩羯那瘦弱的身体艰难地佝偻着:“我、我是想……我这种人,什么都没有,没有家,没有朋友,没有老婆,没有钱,我这种……废物,根本没有人期待我回家,不如就、就不挣扎了……”
“怎么会没有人期待你回家。”双子含泪道,“处女可以无伤通关的,但他愿意冒着被砍掉手脚的风险让你也有回家的可能。”
摩羯顿时泪如雨下。
众人到现在才发现,处女那些对于节目的分析很大概率是救不了自已的,整个游戏过程中,只要他判断错了一丁点,结局就会截然不同,但他还是抓紧时间说了出来,就怕之后没有机会。
陆澜起过去把处女扶了起来:“还行吗。”他真心佩服这个男人,换做自已,也未必有这样赌的勇气,没想到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会有这样惊人的魄力。
处女苦笑一声:“还好你猜到我的计划了,谢谢。”他虽然看穿了摩羯徘徊于崩溃边缘的心智,但要把摩羯逼到求死的绝境,又不能让对方发现自已的真实意图,着实是件难事,但陆澜起那一番话大大刺激了摩羯,让摩羯彻底相信了自已一定会选输。
陆澜起拍了拍处女的肩膀:“就算我没猜到,你也会这么干吧。”
“我不确定。”其实他在心中也挣扎反复过几次,要不要放弃摩羯,陆澜起那句话说的很对生死关头,对抗的是人性。最终让他下定决心的,恰恰是陆澜起的“支持”。
只是,即便经历了这样的心理煎熬,这一关依然没有结束,他们还要走完最难、最险的一步。
面具人并不打算给他们喘口气的时间,催促道:“现在,请摩羯和处女各自付出一分的代价。”
众人看向那樽杀气腾腾的铡刀,眼中皆是恐惧。
“我先来吧。”摩羯小声说道,又看了看处女,“行吗哥。”
处女点点头。
一个人有过决意走向死亡的经历后,反而激发出一股敢于豁出去的勇气,最重要的是,他现在有了比之前更强的求生欲。
有一个陌生人愿意为了他的命搏一把,他也必须搏一把。
“等等,我还需要两根带子。”天秤对巨蟹说。
刚刚给陆澜起和白羊包扎的带子也是从巨蟹的棉质衬衣上撕下来的,他的衣服材质最适合,面积也最大。
几人合力裁好,天秤让摩羯举起左小臂,用一根带子死死勒紧,勒到他的皮肤很快就开始泛白。
摩羯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走向铡刀。
天秤吩咐几人去附近找些东西。
不管动作有多么缓慢,就那么几米的路,摩羯最终还是走到了铡刀前,他看着那泛着银光的锋刃,膝盖软软地跪了下去,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自已的手主动送入虎口。
亚瑟便将他的胳膊拽出来,放在了铡刀下。
摩羯紧紧闭上了眼睛,紧到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他用全身力量对抗自已想要逃跑的意志,但身体还是拼命地往后旋拧。
下一瞬,铡刀落下。
惨叫声久久回荡在这仅有骨架的建筑里,掉落在地上的那一截小臂,五根手指还在空气中徒劳地抓挠着,鲜血喷出一米多远,像泼出去了一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