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是真的喜欢那艘船。”张海盐说道，他喝不惯咖啡，对于他来说他的行动力已经过强，他不需要再用咖啡因来刺激自已。

“船家总要讲究一些风水。南安号是董家船队的头船，董宅也是厦门船运的头家，风水摆布都是一个师傅，所以都差不多。”董小姐穿着睡衣，把一盘瓜果递给张海盐，后者吃起来，他一天没吃东西了。甜食能让他平静。

“我原以为你会在外面待上几个星期，才会来找我，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我行李都没有收拾完。”董小姐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你的伤好了吗？”

“你船上的船医都死光了。我自已处理的，应该不会太好。”张海盐目不转睛地看着董小姐的眼睛，丝毫没有被睡衣难掩的小腿和锁骨吸引。“只是不明白，在船上董小姐为什么不和我沟通，非要等到下船才邀请我，而且”他把纸条递过去，“懂得画这只寄居蟹的，难道是故人？”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我既然让你来，就是准备回答你所有问题的。你大可不必绕弯。”

张海盐点头，刚想提问，董小姐就说道：“你猜得对，我也是南洋档案馆的人。”

张海盐张嘴，还没合上，董小姐又说：“南洋档案馆已经没有了，在你在马六甲的最后一年里，南洋档案馆被人灭了。下手的人，是一个西南的军阀，名字叫做莫云高。这次的南安号惨案，也是他策划的，目的是为了清除南洋档案馆在海外的势力。”

张海盐心说爽快到我连提问都来不及，董小姐继续道：“从目前来看，南洋档案馆就只剩下你我两个人了。按建馆规则，只要有两个高级特务，就可以重新建馆。但很不幸，你是个低级特务，所以从本质上说，南洋档案馆已经没有了。”

第四十一章 东北张家

张海盐吃了一块饼干，然后笑了。他的军衔比张海虾低那么多，张海虾尚且是个小角色，自已恐怕就更差了，不过他从来没关注过这些。比起这个，如今军衔、等级不都是笑话吗？

他对董小姐说道：“董小姐，我实话和你说，我的疑问现在倒不光是这些。我的第一个问题，其实是：南洋档案馆是真的存在吗？”

董小姐想说话，这次张海盐抢先说：“你知道吗？南洋海事衙门告诉我，他们下属机构中从来就没有南洋档案馆，他们也没有听说过这个机构。我查了所有的资料，确实没有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董小姐点上一根烟：“所以说你是低级特务。” 张海盐看着她，心说：你要用等级不够来搪塞我吗？就算我等级不够，也不至于用这么大一个骗局来防备自已的初级员工吧。

“南洋档案馆从来就和南洋海事衙门无关，使用这种说法，只是因为让你们这些人理解南洋档案馆的由来太过复杂，不如直接告诉你们是官办的简单。”董小姐推了推烟灰缸，示意张海盐可以抽烟，“事实上，南洋档案馆的来历更加复杂，不是官办，不等于它不存在。”

“如果不是官办，难道是私办的吗？”张海盐问道，“这不是黑帮吗？我们是青帮的下属机构？”

“那我就要和你讲个故事了。”董小姐起身，打开身后的柜子，张海盐就发现柜子里是一条通道。

董小姐示意他跟过来，张海盐也点上烟，走了过去，董小姐说道：“我接下来要给你看南洋档案馆的真相。你现在还是一个普通人，可以选择离开。这些东西，并不那么好看，看完之后，很多东西也会发生变化。” 张海盐失笑，在满是瘟疫病人的礁石上，没有食物没有淡水地活下来，在水中游几十千米上到船上杀人，再跳入海中离开，割开舌头下面的皮肉，放入刀片。这些事情，早就让他不是普通人了。

而且，如果没有南洋档案馆，他是什么呢？普通不普通，对于他有意义吗？他得知道真相。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董小姐说，“普通人做了一些不普通的事情，总是以为自已已经不是尘世中的人了，这么长时间以来，我见过太多了，走吧。”董小姐自已先走了进去，张海盐跟进去，他首先看到了通道两边全是人皮，人皮上都是一种兽类的文身。

“这是？”

“你知道为什么南洋档案馆的人，大部分都姓张吗？”董小姐问道。张海盐摇头，张姓海字他是知道的，至于理由他从来没有兴趣。个人想法，张姓是一个大姓，也许是不想引人注目，总比叫百里的好，一听就有故事。

“中国的东北有一个张姓家族，常驻白山，做一种特殊的买卖。”董小姐在一张人皮前停下来，眼神似乎梦回到了很久以前。

第四十二章 天之骄子

董小姐看着人皮，这一张人皮明显比其他的人皮要古老很多，颜色发黑，上面全是皲裂。人皮上的文身，是比较古老的图案，颜色也是单色的，非常简单。

“这一张有几千年历史了，张家人都有文身，位置各不一样，这个家族传承了很久。”董小姐说道，“在一千多年前，他们就成立了西部档案馆，专门调查西藏一带的奇怪事件。之后各地都有档案馆成立，调查解决各地奇怪事件，南洋档案馆是最晚成立的，只有六十多年的历史。”

“张家管那么宽？老佛爷都不管，东北屯里没农活干吗？”张海盐问。

“没有人知道张家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有人说，张家人做的生意和古墓有关。他们常年盗墓，需要墓室的传说消息，所以才设立档案馆。最开始，档案馆的人都是张家本家人，但从上世纪开始，张家人丁减少，在偏远南洋的部分开始招揽孤儿。”董小姐说道。

张海盐沉默不语，董小姐继续往里走：“事实上，我们这些做事的人，只知道每年都有成吨的档案运往东北。除了帮张家收集各地的消息，我们还收养孤儿，培训他们，然后猎杀张家的叛徒张瑞朴。这些张家人，很难对付，相信你有体会。”

“听上去就是一个帮派。”张海盐心里说，也就是东北张家是一个东北的黑帮，听上去是那种世袭成体系的“胡子”，历史悠久，有点像哥老会，可能有神秘的宗教习俗。于是各地设立档案馆，拜拜黄田老祖抓抓鬼什么的，同时发展下线。

张海盐跟上去，很快他们到达了一个暗室。张海盐看了一眼暗室的装潢，都是档案柜子，和之前南洋档案馆用的一样。“这里本来准备用来扩建南洋档案馆，现在这是仅剩下的了。”董小姐说着，扯掉房间中间的一块白布，就看到张瑞朴的尸体躺在房间中间的台子上。

董小姐移开挂在尸体上面的白炽灯，拿起尸体的一只手给张海盐看。张海盐看到这只手上有三根手指非常长，有一丝畸形的意味。“张家人的特征之一，手指是长的，张瑞朴有三根，属于资质比较平庸的。手指据说是盗墓的时候用来破解机关的，长的手指数量越少，就能进入越细小的地方。”说完她从一边拿出一份档案，“张瑞朴的档案。”翻了几页，出现了一张照片。

里面是一张道台样人和张瑞朴的合影，董小姐继续道：“这是道光二十四年两广总督兼五口通商大臣耆英在澳门与法国进行商谈时候拍的。这个人是张瑞朴，这个人是耆英。”能看到张瑞朴是五十多岁的样子，和现在差不多。

张海盐拿过照片，和尸体对比了一下。道光二十四年，距今已经快七十年了。就算当时张瑞朴只有二十岁，现在也九十岁了。但张瑞朴的尸体，还是五十多岁的样子。

“他，为什么没有老？”张海盐问道。

“这就是张家人，他们几乎不会老。”董小姐脱掉张瑞朴的衣服，从边上拿了一瓶白兰地，用酒浸透衣服，然后点着，糊到尸体的肩膀处，拍了十几下，将火拍灭。张海盐就看到张瑞朴的身上出现了一个麒麟的文身。

之后再把档案翻了一页，后面是一张麒麟文身的描图。

“他们身上都文着文身，特殊的草药禽血调配的，血热才会出现。这是他文身的拓印，用来验明正身，因为每个人的文身都不一样。”董小姐把文件放到张瑞朴尸体边上。张海盐意识到，细节一模一样，尸体就是本人。

“你是说，张家人长生不老？是一群妖怪。”

“所以，有人传言他们盗掘古墓，设立档案馆，是为了寻找古墓里的长生不老药。”董小姐道，“当然都是传言，活得长又不是什么好事。如果在乎的人都死了，自已活着做什么呢？”

张海盐沉默不语。如果是在南安号上船之前，他听到这个事情，可能会很兴奋，觉得自已的老板是一群神仙，那自已就是座下童子，但张海虾已经死了。如今才知道，人可以长生不死，他心中存疑，又觉得好笑。

长生不死又如何，不是也躺在这里吗？

“天下间没有长生不死的人。”张海盐说，“我在南洋有见到很多苦修的降头师，都说自已是从葡萄牙人时代活过来的，埋入地下都不会死，到现在他们都没有从地里出来，只是地上的水稻长得特别好。照片这种东西，理应有造假的可能。”

董小姐翻动档案，里面全都是耆英当时谈判的记录照片，里面用红圈画出了张瑞朴：“张瑞朴参与了这次谈判，并且获得了橡胶的独家经营权。这些照片都是来自当时在法国的档案。法国人不会帮着他作假的。”

张海盐摇头，他是希望自已可以相信这些的，但这么多年，他在南洋碰到的都是骗局。他已经变成一个唯物主义者了。

张海盐道：“你得有更直接的证据。就算是我，我照着照片做一张假脸，你也看不出来。”

董小姐笑了：“直接的证据，当然有。”说着继续往里走。张海盐问道：“那你推论一下，你觉得张家人设立南洋档案馆，是为了什么。真的是为了长生不老吗？你真信？”

“他们在等待一件事情发生，一件非常非常大的事情。我猜测他们在千年之前就知道这件事情会发生，所以一直在等。他们同时知道，事情发生之前，可能各地都会有各种端倪，被传言为匪夷所思的事件，所以他们设立档案馆，监控有没有暴发大规模无法解释的现象的可能性。”

莫云高正是利用南洋档案馆这样的特性散播的瘟疫。张海盐摇头，董小姐继续道：“你说是推论，我说了，没有人真正知道张家人想做什么。”

“既然张家如此神秘，你这么告诉我，我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董小姐没有回答。两个人继续往里走，里面是一个一个房间，但都是空的。他们走到了通道的尽头，然后看到了一道铁门，此时他们已经走入很深了。张海盐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道：“你说南洋档案馆只有我们两个人了，那你知不知道，一个叫做张海琪的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