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1 / 1)

张至的画功有了长足的进步,正摩拳擦掌地打算去试着考考洛阳的官学,来问我的意思。

我看了他平日做的文章与诗赋,直言他的水平约莫只能上小州府的书院,想去长安洛阳这种顶好的还需磨练一二,张芊不死心,疏通了关系,又去问了问邢州的大儒,结果人家给了一样的答复,她这才知道,我说的全是大实话。

于是她提出给我加工资,让我教画之余,再教一教张至的诗文,可我万万不敢应下,只推说不懂这些,不过是小姐念书时看了两眼罢了。

不是我不想教,而是文章这东西和绘画可不一样,是要大量地习练的,主子娘子教丫头画画还能理解,谁家会平白无故教文章啊!让丫鬟考科举吗?

张芊一想确是这个理,到底是不太敢把弟弟的前途放在个年轻娘子手里,于是便做了罢,托人在外另寻名师。

不得不说张家确实底子厚,还真让她给请到了一个师父,可这师父派头比我大多了,不接受上门授课,非要让张至走读。

张芊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名师难得,也就同意了。

我因此而获得了大把闲暇时光,加足马力的画春图,顺便接一点画扇面屏风的零碎小活儿,飞速奔跑在攒钱之路上。

又过了几个月,我与小枝,张至,恺之探微几人一起庆贺了春节,席间我宣布了自己的买房计划,得到了众人的一致支持。

“宅子我已经看好啦,就在旁边那条柳枝巷!”我开开心心道:“我一个人住,用不到那么大的地方,有个堂屋和正房就够了,到时候请你们来吃酒。”

恺之笑:“一个长安人能看中的宅子,除了贵,不会有别的毛病。”

人的幸福感来源于何处?亲情,爱情,稳定的事业,丰足的物质,落脚的巢穴。

我用力拉响一截火烧竹,心道:这些我都要有。

洺州流水账

翻了年后,张至早晨与我学画,下午去先生家学文章,晚上由探微监督功课,从早到晚马不停蹄,被望弟成龙的张芊强行拽上了考试之路。

张至是个乖小孩,姐姐这样安排了,反抗当然是不敢反抗的,只能悄悄找我抱怨他日程太满,他很辛苦。

我还觉得奇怪:“考官学不就是这样吗?长安大户人家的郎君,一天起码要耗七个时辰苦读,你已经算是不太用功的了。”

张至惊呆了:“七个时辰?”

他犹豫了一下:“其实我并不想走科举,都是阿姐安排的。”

我道:“你知道洛阳官学里,教画的先生是何人吗?”

他摇头,直言不知。

我道:“往年有秋爽斋主,镜湖居士,漱石居士的关门弟子,里头的先生随便抓个出来都是丹青国手,尤其镜湖居士,当今皇帝的画像就是出自他手中。”

张至露出了十分神往的神情,好像那些震古烁今的名画师都站到了他眼前一样。

“长安这么大的宅子,一个就要三千两。”我比划了一个数字:“为什么那么贵,就是因为长安洛阳聚集着天下最有才华的人,没人不想与他们比邻而居。”

张至黯然道:“洛阳确实是好,只是我晓得我的天赋不济,若非拼死努力,绝无可能入得官学的门。”

我道:“你也不算差呀,况且你还有个天下最厉害的姐姐,她绝对有能耐把你折腾进去。”

张至醍醐灌顶:“正是!”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倒霉孩子对自己没信心,但对他姐的信心,那可真是足到能溢出来了。

*

年后的三月,我终于攒够了房钱,下了定后,又问张芊和卢琛借了一点款子,以做修缮耗资。

虽一夜返贫,但我仍激动得要命,进宅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东摸摸西摸摸,觉得哪里都顺眼极了。

交了房后,我立刻带着小枝搞新家的装修工作,力求把我的新家收拾成天下最舒适的地方。

装修乃是为数不多的,能体现我长安士族千金本色的领域,高门大户里长大的孩子,衣食行都能将就,唯独住不行。

为了住得舒服,住出品味,我亲自上阵指挥匠人们干活儿,并且手绘了全套家具图样,跑去木匠那儿定制。

木匠看了那飘逸的形状与雕花,真诚建议我回去把图改改,如果真的原样打出来,他怕我当场破产。

我这才知道如今家具定制价格有多贵。

没钱,就没资格谈什么生活品质,这是从古至今颠扑不破的真理。

痛定思痛,我决定:继续搞钱。

为了搞钱,我去找了卢琛,问他最近有没有新的活儿可以介绍一下,或是让我多画几本也行。

卢琛教育我,干他们高级春图这一行,一定要用心感受市场,把握好出书节奏才行,想一个月出两三本?都不用市场教我做人,同行先替天行道把我收拾了。

“你想要钱,不如去给人家当女先生。”他建议我道:“你不是伺候过皇后吗?这是天大的优势,整个河北道都挑不出几个能与你匹敌的。”

我纠正他:“我是在国公府当丫鬟,又不是当教引娘子。”

卢琛恨铁不成钢,猛力敲击我的榆木脑袋:“你傻吗?高门大户有心思讲究丫鬟娘子,小户人家谁会在乎这个?再说就算有真教过皇后的娘子出来,人家哪会稀罕小门小户这几个臭钱,对二流人家来说,能遇见个你已经是烧高香了好吗?”

我犹豫了一下,去教女孩也不是不行,可我的礼仪学得并不到位,有些大礼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卢琛道:“想好了就快些托人放话出去,最好找张至的姐姐,她认识的人多,让她帮你。”

卢琛三两句话把我甩给了张芊,自己摇着扇子号称要去参加文会,还问我要不要来。

我心痒,但怕擅书画的名声传扬出去,招了李斯焱的耳目,只能含恨婉拒。

卢琛感慨:“大隐隐于市,别看这帮文人摇头晃脑,装得人五人六的,其实真论起本事来,未必比得上你。”

我纳闷道:“既然你那么瞧不上他们,怎么还要去?”

卢琛笑得很贼:“不去不行啊,他们可是我春图的忠实顾客,可要好生伺候着,没准儿今夜哪个才子抱宿窑姐儿的时候,用的还是你画过的姿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