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叹了口气蹲下来，可怜的女人整个上半身都几乎被这重物压碎了，要把视线压得很低才能看到她的情况。破裂的颅骨让里面的脑花像豆腐渣一样漏了出来，白白红红的一团。她的双眼几乎被挤出了眼眶，无生命的往外瞪着，整张脸都已经变型了，让人跟她平时亮丽的样子联系不上。

“总得说BOSS，所有的目击者都是被这电视掉下来的声音引来的。看到砸到人了所有的人都好奇，但是砸这么惨，又没敢靠太近，现场在我们刚到的时候保持的还算好。”这次来汇报证言的警员不是上次那个毛躁的新人，而是跟在李明身边已经好几年的陈志，就算面对这样的场面也还算镇静，“然后他们还没看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就又有人从楼上跳下来了。”

“赵思铭吗？”接过他记录的本子，李明一边看一边问。

“是，他的公司在这里三楼，星跃游戏制作公司，是间承包外单制作的小公司，我们联系了负责人，他正在赶来，电话里说今天赵思铭是自愿留下来加班的。”

“自愿吗？他伤得如何？”

“他跳下来的窗口是公司的会客室，我们跟被害人的司机询问的结果是，今天被害人是来找他的，似乎是为了婚约的事情。因为只是三楼，虽然当时看他的意识似乎有点混乱，但是医生现场检查下来看除了皮外伤几乎没什么。”

“哦……”李明把记事本还给他，伸手招了拍摄现场照片的人过来，打开检视屏幕看拍下的照片。

“他掉下来的时候是这个姿势？”照片翻到其中一张，那是医护人员赶到正在给赵思铭做急救的时候的照片，照片上的赵思铭面朝下倒在地上，不管怎么样医护人员不至于一来就把他摆成这样，李明问。

“是，我们赶来的时候还以为死了两个人呢，后来发现他还有呼吸，但是我们还是拍了。”

三楼吗？李明抬头看了下，这里的建筑因为是做写字楼用，楼层之间的距离还是比较大的，以这样的姿势从三楼掉下来，却只有皮外伤？李丝丝还只是从四楼摔下来呢，看看摔成什么样了。

眼角瞟了一眼无声得跟在自己旁边的李丝丝，李明心里的无力感越来越重。总觉得，这又是一起超出了现实应对范围的事件啊。

不过，怎么说这也是在人世间，如果要以为谋杀案都是鬼做的那这警察也不用当了，法官也可以下课了。握了握拳，李明继续说：“上次的事件跟这次的事件都发生在赵思铭身边，前一个受害人是他自己找的未婚妻，这次的又是他老爸给他找的未婚妻。总不至于他是个百年孤星克死老婆的命吧？这件案子一定跟他有关系，上次我叫小张去查的赵家的事情，有没有什么结果。”

“那个啊……小张写了篇小说给我看……”陈志苦笑了一下，“我重新把收集的证据分析了一次，文件就放在你办公桌上，还说等你明天复工再给你看呢。”

“看来是等不到明天了，今天晚上所有人都没得睡！我们现在回警局，这十天的所有调查都汇给我，其他兄弟继续现场调查。”

回到警局，他首先看得就是关于赵家的调查。

赵家是典型的白手起家非常成功的企业，是食品相关企业，赵军毅年轻的时候从给别的公司打工做起，到有一定资产和经验的时候跳出来单干。他胆大心细，看得比一般人更远，不到二十年就做起这家国内数一数二的公司，然后又涉及到各种其他行业单独品牌的开发，包括现在市场占有面积非常大的玩具制造出口内销。

虽然如此，但是赵家在刚起家的时候是家族式经营，所有重要负责人都有亲血关系。他本人更是个重视血缘的人，据说祖上还有谁挂了点以前皇帝的外戚的血统。他一再的让儿子回家也许就是这样的原因，他要的不是简单的把股份当作遗产留给后代，而是让自己的商业王国完整的，继承给自己家的血脉。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容忍儿子的出走，甚至不认父亲呢？

而赵思铭，李明看着资料，心里几乎无法把资料上的人跟自己面见的赵思铭对起来。

赵思铭出身好，而且人非常聪明，他就读的学校全部是国内有名的学校，成绩更是前列，人际关系也很好。以前学校的人对他的评价都相当的高，除了自家的本业在他大学的时候就开始涉及以外，本人善于绘画，曾经更改名字为几个有名的游戏做过原画。

同时附在资料上的还有他大学的时候的一张照片，大概是跟同学一起照得。几个男女在照片上勾肩搭背，感情很好的样子，赵思铭的表情开朗，一看上去就知道是个善于交际的人。

怎么看，至少在大学的时候，他还是努力在按照父亲的希望，走在继承人的路上的。一个还在读就可以担当有名游戏的原画的人，一个成绩优秀的大企业继承人，怎么可能就像现在这样，低调的在一家承接外单的小游戏公司工作？

是什么样的事，可以让一个人的人生轨迹产生这么大的变化？

“女朋友？失踪？”注意到文件上细小的一条，李明把那页挑出来，“这是发生在他大学的时候的事？”

“是啊，是这个女人。”陈志凑过来看了一下，把刚才那张照片从文件堆里淘了出来，“就这个。”

他指的是照片，站在几个人最外围，带着有点无可奈何的笑看着其他男生胡闹的女生，黑发及肩，清秀可人。

“名字是郑娟，大学时期他的女朋友，根据我们去询问的同学说，她当时先是忽然没有来学校了，赵思铭找她都找疯了，一直到她家里人闹到学校来才知道是失踪了。”

“赵思铭到处找她？”

“对，而且在一直找不到她之后性情大变，开始不跟任何人来往，毕业之后就更没有人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哦……”微微站起身，李明从站在他桌前的陈志胸前口袋里拿出烟来，自顾的点了一根，“那么这个女人就有可能是他跟家里闹翻的原因咯？也就是关于这个女人的失踪，他认为跟他家里有关系咯？”

“这件事情当时警方有介入的，这个女人就像凭空消失的一样，当时赶到警局来报案的就是赵思铭，因为当天他跟女朋友约好了，要回他家。他说这么大的事情对方不可能一声招呼都不打的就不见了，而她家父母是说她确实在约定时间前就出门了的。”陈志可怜了一下自己被充公的香烟，说。

“然后的调查呢？”

“郑娟跟赵思铭的大家庭不一样，家里只是个一般的中产阶级，平时没有跟任何人交恶，当时她确实是打扮好了要去见男方父母的。她家附近的邻居也有人看到她出门，然后像人间蒸发一样，再也没有人见到过她了。”

“那么赵思铭又是为什么会觉得她的失踪跟自己家里有关系，要离家出走呢？”把打火机啪的扔在桌上，正好压在那张照片上，“如果不是他认定的话，又怎么会放弃这么大的家业？他家里的人可是把他但苗子在捧的，能受多大的委屈？”

“查出来！到底是为什么他会这样认定！”李明提高了声音，烟雾缭绕在面孔之前，“还有，两人死一人失踪，跟他交往的女人都这么倒霉？去查，从他出生查到现在，在他的身边，还有没有其他人也是这么倒霉！”

第九章

让陈志离开，李明转了下身子面对李丝丝。

“你未婚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他有几分无力的说，“不会真的是天煞孤星吧？”

李丝丝只是带着深深的悲意，静静得看着他，没有言语。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沟通不能嘛……”苦笑一下，李丝丝经历的事情他都看到了，他没看到的李丝丝也不知道，一切的一切都只能说明，当时杀李丝丝的不是人，或者应该叫做鬼？还是女鬼……

继续拿起桌上其他的资料，其中一部分是对他当时在网上发现的照片的调查。发现这些照片的时候，他的心情说不兴奋是假的，当时的他觉得这会是案件的一个大切入口，甚至说不定可以找到真凶。

当然现在觉得不可能了，除非鬼会照相。

经过调查，摄影的相机用的是专业的长焦镜头，估计拍摄楼层确定之后，警方挨着楼层查访。几乎没有费太大的力气就抓住了拍摄的人。

那是一个因为高考落榜而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少年，他的房间贴满了街道的照片。不过他却不是凶手，因为他不出门已经有一年多了，这一点他当时在家的家人，复读学校派出的辅导员都可以做证。

他唯一的兴趣不过是用相机拍摄自己房间下的街道，不断的把那些街道的照片存进电脑，打印自己喜欢的贴在墙上而已，一年多的记录都没有间断过。

所以当时不是他专门要去拍摄李丝丝坠楼，而是恰好李丝丝在他的镜头下坠楼。那个人非常严重的自闭，甚至在网上发帖子也不希望有任何人可以追踪到他这里，他只是在检查照片的时候发现了那些照片，又觉得应该发出来，才去论坛发的帖子。

说起来还算是个有责任心的少年？不想走出房间却又想让人知道当时现场状况才做好事发的帖子？可惜却是扰乱了警方的视线啊……李明完全把陈志的烟当作自己的，又点燃了一根。

果然，真正的切入点还是在赵思铭身上么？这次他的坠楼又是因为什么？他也是那个鬼的目标么？但是走在路上的夏雪都被砸死了，那鬼如果真得要杀他，他又怎么会奇迹般的只有轻伤？

而自己，又是为什么会被李丝丝看见，从而卷入到事件的中心来呢？从他感受到的李丝丝的意识来看，至少不可能是李丝丝知道自己是负责案件的警察而来喊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