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里哄笑了一阵。
温辞拿到责任书,看了眼末尾的家长签字,隐隐有些担忧,她将纸夹在书里,回家后也一直没拿出来。
她心里很清楚,柳蕙大概率不会同意,尤其是在经历了过年那一遭之后。
温辞本想瞒天过海,可偏偏天不遂人愿,隔天下午她准备返校,柳蕙跟温远之坐在客厅。
看到她出来,温远之抬头看了一眼。
温辞心里一慌,沉默着走到玄关处换了鞋,手已经搭到门把手上了,还是没走出去。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翻出包里的责任书拿给柳蕙:“妈,下周二我们学校有一个活动,需要家长签字。”
“是植树节的活动吗?”柳蕙看也没看就说:“我已经跟你们郑老师说过了,你不参加。”
温辞举着的手无力地垂落,明明是没有意外的答案,却依然会一种期待落空的失望:“为什么?”
“这种没意义的活动没有参加的必要,又脏又累的,那天我给你约了体检,今年因为小仪”柳蕙顿了顿,才继续说:“你今年的体检还没做,那天正好你爸也休息,你们一起去把体检做了。”
温远之也在一旁搭茬:“这次我得去查一下心脏,这两天感觉有点不太舒服。”
“什么样的不舒服?”柳蕙拿起茶几底下的小型急救箱,“不舒服你怎么不早点说。”
温辞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只觉得疲惫:“那在您看来,什么是有意义的事情?”
柳蕙抓着听诊器的动作一顿,很是震惊和意外:“你现在因为一个这么不重要的活动,连你爸爸不舒服都不会关心一句了吗?”
她还要说什么,被温远之一把拉住:“算了。”
算了。
什么才是真的算了?
温辞自嘲似地笑了一声,没有再跟柳蕙争辩下去。
在她看来,无谓的争辩才是最没有意义的事情。
17 ? 17 ◇
◎她想向佛求一个好结果◎
温辞家里出来时手上还拿着那张责任书, 她想过破罐子破摔,可最终也只是走到垃圾桶前,一点一点撕碎扔了进去。
那张纸太薄了, 薄到没有办法承担她的希望。
三月了,空气里都是枝叶抽芽的嫩香, 春天是希望的季节, 而温辞却被困在原地好似快要枯萎了。
她深吸了口气, 转身大步往前走出小区,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等回过神,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安江巷。
巷口的水果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水果,缤纷的颜色为这春日更添几分亮色, 店里两道身影一蹲一站。
隔着一条马路,温辞看得不太明晰,只觉得在这一刻拥挤车流好似将世界分割出两个部分。
一边是璀璨的人间,一边是灰暗的荒原, 而她就站在荒原中央,望不见方向, 看不到尽头。
看似四通八达, 实则无路可走。
温辞默默收回目光, 脚边落着一道垂头丧气的影子, 她低着头继续往前。
红灯跳转, 路口停下冗长的车流,一大波人群穿过马路,温辞行走在周遭的热闹声中, 却又像仍然走在四季不分的荒原里。
风声呼啸, 只剩料峭冬日。
她心神恍惚, 被人潮裹挟着往前,忽然被人扯住手腕,从混沌冬日里拉了出来。
“温辞?”
春风吹过,温辞看清站在眼前的男生,他穿着黑色的长袖T恤,大口呼吸着,漆黑的眉眼里都是清晰可见的担心:“你怎么了?”
路旁有一家花店,空气里萦绕着淡淡的花香,温辞却像猛地呛了一口冷风,眼睛又酸又涨。
她偏开头快速眨了眨眼,又转过来说:“我没事。”
卫泯没说话,拉着她走到角落里才松开一直攥着她胳膊的手:“你知不知道,其实你一点都不会撒谎。”
温辞哑然。@泡@沫
眼泪可以憋回去,可眼眶的湿红和声音的异样不能隐藏,她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肯定糟糕透了。
她低着头,自暴自弃地哑声说:“是,我就是不会撒谎。”
所以没办法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其实柳蕙和温远之已经做得足够好了,相比很多人,她已经很幸福了。
温辞稀里糊涂说了很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对任何人都没有办法诉之于口的话,她却能安心地说给卫泯听:“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小题大做?就为了去种树这么点小事。”
卫泯看着她:“去种树不是小事,更何况重要的也不是种树,不是吗?”
“是啊,你都懂的道理,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温辞还是想哭,忍着鼻腔的酸意,轻声说:“我有时候也会觉得是不是我自己眼界太窄,看得太少了,我明明什么都有了,却还再坚持去追求自由这样虚妄的东西,要是我什么都没有,也许就不会想这么多了。”
“拥有一切也不代表没有权利再去追求自由,一无所有也不意味着就失去了追求自由的资格。足够的物质,是你追求自由的底气,而两手空空,看似什么都没有,但其实无限拥有。”
你想要的,你能够去争取,而我想要的,我可以去创造。
卫泯说起这些的时候,没有对命运给予他的苦难表露出任何的愤怒、失落和彷徨,像是很早就坚定地做出了选择。
他两手空空,可他风华正茂。
他拥有时间,也拥有一切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