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官人,俺家里有牛车!俺能运粮!”
“小官人……”
“小官人……”
好似生怕说晚了,就没办法加入运输队伍了。
还有老人猛地拉住小官人衣袖:“为甚不记老汉姓名!”
“您已经七十……”
“乍!七十乍!老汉正硬朗着,那些后生懂什么,年轻人容易误事!老汉一辈子都在赶牛车,那老黄牛在俺手下乖顺得很,说往东就往东,说往西就往西!”
“不成不成,七十真不成!”
看着小官人和老人拉拉扯扯,赵???钟质蔷?愕又是好笑,怔怔看了好久好久,直到日落西山,人没那么多后,方才上前,鼓起勇气:“妾也想去,能给妾登记个名儿么?”
来登记的人本来就有男有女,只要愿意吃苦,不论男女玩家们都要。然而这个声音……
十三岁的青霓一抬头:“帝姬?”
她纳闷:“你也要去?”
赵???智崆岬阃罚?细声细气地说:“妾在黎阳叨扰已久,无所事事,每日不是吃睡便是绣花,看着官人为大宋奔走,看着河山满目苍夷,实在是……心中难安。”
她不是过得不好――和她在宫里那种锦衣玉食当然不能比,却也是衣食不缺,李纲、陆宰、岳飞和宗泽这些臣子也时不时往她这边送东西,还能四处走动,算下来,比宫里还快活。可她一直很内疚,父亲和兄长将大宋子民拖入深渊之中,小官人他们却在努力托住这个下坠的国家。
她是大宋帝姬,她应该做些什么。
可她能做些什么呢?
内疚不停地折磨着赵???郑?让她寝食难安。
十三岁的青霓更迷糊了:“运输辎重征召民夫,需要民夫有力气推车,你……”
赵???直徽饷匆凰担?脸腾地爆红:“是妾没考虑清楚,竟忘却此事。”
她行出几步,轻轻一跺脚,转身跑回来,俏生生往十三岁的青霓面前一立:“小官人,倘若妾今日开始学习种地,待力气如农妇,能否让妾加入运送队伍?”
“唔,如果你能做到……”
“妾能!”赵???址⒆阅谛牡芈冻鲂ρ眨?郑重地说:“妾一定能。”
转身就要离开。
十三岁的青霓:“诶!等等!”
“小官人?”
“我问你个事儿……”十三岁的青霓抓住人拉到一边,不太好意思地问:“你没有缠足吗?”
赵???炙坪跸氲绞裁矗?下意识颤抖和挣扎,但握住她的那只手温暖而柔软,赵???衷谡馄?温暖中慢慢平静下来,脸色却依然苍白:“缠的。可妾北上时,金贼嫌弃缠足女子走路慢,便勒令我等换鞋放足,这一放就是一年半载。到黎阳后,妾……妾觉得不缠足舒服,便没有再缠。若是小官人想……”
“那太好啦!”
小官人笑着说。她似乎很开心。不过小官人似乎没有不开心时候,就算是野外碰到兔子,被那兔子用鼻子碰了碰,也能开心半天。
如今小官人开心地说:“不用再缠上,知道你没有缠足,我就放心啦!缠足对身体不好,我和你说……”
小官人拉着她说了很久,赵???职颜庑┗耙蛔忠痪浼窃谛睦铮?忽然冒出一句话:“小官人是不是想让其他缠足的女子也能放足?”
“想啊。但是不知道怎么管。”
“也许,妾可以……”
“嗯?”小官人并没有重视,只是秉承着尊重她,直直望过来。
赵???中耐反蚬模?语速飞快:“妾可以去游说她们放足。”
“诶?怎么说?”
“妾打听谁家女儿,谁家妻子缠过足,就上门去给她们看妾的脚,然后给她们编故事。”
“编故事?”
“嗯。妾说妾因为放足,差一点就能在北上路途中逃走,若非……若非妾父兄为一己之私告与金贼,妾就逃跑成功……小官人为何这般看妾?”
十三岁的青霓像是第一次认识赵???忠谎?,语调高昂:“你要给你父兄泼脏水?”
稀奇啊,这大宋帝姬真是给了她太多惊喜,比如前一次去盗墓,比如这一次构陷二帝。
赵???挚嘈Γ骸翱追蜃由星宜狄灾北ㄔ梗?以德报德,我一小女子,实在没办法做到以德报怨。”
当然,诬陷父兄这在大宋是大逆不道的,也就是对着小官人赵???指宜党隹冢?换成他人,她只敢将这股怨气埋在心底,不能见天日。
十三岁的青霓拍拍她肩膀:“孔融你知道吧?”
“让梨那位孔北海?”
“对。他说过一句话,言父母对子女无恩。那句话原文是……”十三岁的青霓回忆之后,背诵:“父之于子,当有何亲?论其本意,实为□□发耳。子之于母,亦复奚为?譬如寄物缶中,出则离矣。”
孔融这话意思是:父亲对子女有什么亲情可言?论其本意,只不过是□□冲动之下的产物。儿子对于母亲,同样来讲,又有什么感情呢?就像东西存放于瓦罐里,一旦倒出来,与瓦罐也就没什么关系了。
“这……这……”赵???帜源?瓜子只剩下嗡嗡声,“未免……这……未免太离经叛道……”
难道不是父母只要把子女生下来,就对子女有恩,子女就必须得报恩吗?
十三岁的青霓:“可是,他们生我们是因为繁殖本能,是他们选择把我们带到这世界上,又不是我们求着他们把我们生出来。他们养我们是他们的责任,这过程中相处出来的感情,才是我们日后回报他们的根本。正如你父亲,从他把你抵卖出去那一刻起,生恩就已经还完了,他对你不好,你也对他不好,很正常呀,你不必介怀。”“……我们再说一说缠足之事吧。”赵???肿?移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