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耳听到陛下说的!”小侍女梗着脖子道,“不过无/头/女/尸…我没听见,不过我相信,陛下那么好那么好的人,绝对不会滥杀无辜的!”
旁边人哈哈大笑一通,再不理她了。他们自认是聪明人,不愿与她这样脑子出问题的人交谈――连三岁小儿都知道踏仙君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她却认为踏仙君是个好人。
简直荒唐,异想天开。
连做白日梦的都不敢这么做。
可他们不知道,其实踏仙帝君就在门外角落里站着,抱着三把火,静静地立在窗边看他们谈天说地。
毕竟这里是死生之巅,基本没有人敢直白的骂他,但内涵他的却是不少。
他虽在人情世故上愚笨了些,但在恶意面前,却是敏感的很。
墨燃敛眸,修长指尖轻轻捏揉着三把火的耳根。
其实最近自己的变化,他也能感觉到。
就比如说记忆。他以前记不大清的那些模糊记忆,现在倒是想的越来越清楚,虽然感觉还差了一点什么,但也总算让他体会到了一点人间温情。
还有那一丝活着的真实感。
还有那压抑不住的对楚晚宁的喜爱,他当初和楚晚宁说喜欢的时候,其实心里也是有疑虑的。他分明记得自己以前对楚晚宁的恨意,但现如今,哪怕楚晚宁和薛蒙跑了,他打心底里对楚晚宁也只是占有欲和爱意。
和以前想要折磨,凌虐楚晚宁的那种复杂情绪根本不一样。
这他分的清楚。
他又抬眸看向里面,那个小侍女还在面红脖子粗的跟别人争论,说踏仙君是个好人。
突然就很想笑。
其实自己是什么德行,他自己最清楚。
他墨微雨自尸山血海归来,踏着白骨走向王座,满手罪孽鲜血,欺师灭祖历经歹事,他什么都做过了,怎么还会有人认为这样的他,是个好人。
他无声地笑起来,却笑的满脸泪水。三把火抬头一脸疑惑的看着他,许久伸出舌头,吧嗒吧嗒把他的泪水舔了个干净。
“脏不脏。”他捏了一下三把火的耳根。三把火则晃晃脑袋,小声“嗷”了一嗓子。
心里陡然生起一股暖意。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就像他今天突然跑到孟婆堂来自己手底下这班人吃饭一样,也是从来没有过的。
而且虽然知道他们在骂自己,但心里却没有杀意,反倒还有一种“身在人间”的真实感。
这就是人间烟火吗。
感觉好……温暖,若是能和晚宁一起来看,那便是最好了。
他嘴角微扬,心脏处却突然传来一阵绞痛。那熟悉的冰冷恨意又入骨附蛆般缠绕着他,越缠越紧,妄图把他拖进深渊,拽进地狱,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我需要神血,重新唤醒墨燃心中的八苦长恨花。”一线间,墨燃耳边突然响起了华碧楠对木烟离说的这句话。
八苦长恨花……
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算是对墨燃的转变做一个心理描写。
☆、【红莲水榭】八苦长恨花
如果说墨燃在学问一道上蠢笨至极,那么他在那些所谓的旁门左道上,就是天赋异禀聪慧至极的天才。
他就像一头嗜血的野兽,对身侧的威胁隐患极为敏锐,并且能准确的分辨出最好的时机从而一举进攻。
举个例子,当初屠杀儒风七十二城的时候,虽然有宋秋桐通风报信,但她毕竟也只是个侍女,拿不到多少情报――而且多数都是无足轻重的东西。
但他偏偏就能从这些看似零散无关紧要的情报中,抓住最好的战机,从而一举攻破。
又或是当年修炼珍珑棋局,他仅靠一点残卷就能将这禁术修的出神入化,甚至在这之上创造出了诡谲可怖的共心之阵。
而现在也一样。他敏锐地抓住了“八苦长恨花”这条线索,野兽的本能直觉告诉他,这是最好的突破口,只要能突破这个,一切真相就能水落石出。
虽然他还并不清楚所谓真相是什么,但隐约之间,他能感觉到,这“真相”一旦现身,就将会把人们对世界的规则认知做出一个彻底的颠覆。
所看到的,所体会到的,可能都是假的。你所认为的轰轰烈烈,可能在别人眼中只是一场戏。
都是骗局。
而布局者…目前他已经知道的是华碧楠和木烟离两人。现在木烟离已经成为一具残尸,仅剩的便只有华碧楠一个。
但他并不清楚华碧楠还有没有其他同伙。而且就算要查,也不知道该从何查起。
只能从八苦长恨花入手……墨燃无意识地抚摸着三把火背上柔软的毛,从孟婆堂小角落里拐出来,以一种近乎机械的步伐走在林间小道上。
午时的太阳很耀眼灼目,三把火“嗷”了一声,仰起头,目光专注地看着那个人间帝君。蓝眼睛里满是澄澈。
踏仙君低头:“…你说什么?本座没听见。”
“……嗷呜。”
“想找楚晚宁?”墨燃愣了一下,旋即笑起来,端的是疯狂肆意,好像一点都不在乎,“他走了,再也不回来了。他去找他的好徒弟薛蒙了。”
就像那盏被踏碎的花灯一样,楚晚宁走了,带着墨燃平生最美好的愿望与梦境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楚晚宁甚至连一句答复都没有给他,就走了。
“你说如果…是薛蒙要杀本座,他会不会也像护着薛蒙那样护着本座?”往日黑的发紫的眸里此刻一片空茫,如同一潭死水,毫无波澜,“你说他会不会护本座?毕竟他也是亲口说过喜欢本座的……你说会吗?”
三把火只是支起身子蹭蹭他的下巴:“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