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忙活在后厨的林叔叔也端着最后一道菜出来了。饭馆里已经没有了客人就提早打 了,四个人坐成了一桌吃晚饭。
他妈妈一直忙着给沈雾夹菜,念叨着:“今天妈妈给你做了好多好吃的,我还记得你最喜欢吃松鼠桂鱼了.....
沈雾被她一会儿叫他多吃点,一会儿问他考试怎么样,根本就插不上嘴,听着听着就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自他跟他爸走后,就很难和他妈妈见面,听不到她的唠叨了。
“理理,你打算考什么学校?”
沈雾回答了个学校名字,是外省的一个普通大学,就是离这边很远很远。
他妈妈又问:“那学校分数线多少?你有几分把握?”
沈雾顿了一下,他的成绩不好不坏,但他还是有把握考上。
林阁估计看出了他的尴尬,扒着饭笑嘻嘻的:“妈,哥哥做事稳妥,你就别瞎操心了。”
林叔叔眉毛都竖起来了,扭头就教训起他来:“你还好意思说,上去去给你开家长会时差点把老子气死,说说你吧,你是打算去哪个工地搬砖?”
林阁吸引了火力被骂了一顿,很快,有他的调节,气氛变得其乐融融起来。
沈雾在继父这里过了好几天平静的日子,高考完之后也没事干,打游戏也不会有总想着试卷还没做的罪恶感。不过他和林阁玩了几把之后,就没意思了。
他滑着手机玩,无意间又翻到了和路渊渟的聊天记录。
[想哥哥了。]
还有半个小时哥哥就放学了。 J
开心猫猫头. jpg
[哥哥为什么还不回来?]
[哥哥快点回来呀,我让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坐在他旁边的林阁无意中瞥到了沈雾的手机界面,看着“粘人精” 备注, 很八卦地笑了,凑进来小声的问:“女朋友啊?”
沈雾没说什么按灭了手机,如果林阁看得再清楚一点,就会发现这已经是十几天前的信息了。
那天之后,路乘风被他打瞎了一只眼睛,咬没了一只耳朵,人都快废了,哭得他母亲呼天抢地,她老公早年就没了,现在唯一的儿子也被外甥打成了这样,她以死相逼的要路老爷子做主。
饶是这会路女士再怎么受老爷子宠爱,也无事于补。孙子残了,外孙也疯,老爷子气晕了好几回,醒来强硬地要把人送去了精神科,只有路女士还在坚持着自己的儿子没有病,不肯罢休。
路家一时之间闹得昏天黑地,就像有一团乌云笼罩在头顶一样,一分一秒的都令人窒息,沈雾被路女士发泄的连打了好几巴掌,然后狼狈的被赶出了路家。
看着她为她儿子哭求老爷子的场面,就像当年他妈妈求着他爸不要离婚一模一样 ,但沈雾并没有想象中的痛快,他以为他会很开心的,可看着路渊渟被束缚在病床被打入镇定剂入睡的模样,他形容不出心里那种类似悲悯的情绪。
无论怎样,沈雾都该去见他最后一面。
他是偷偷溜进路家的,避开打扫的佣人爬墙翻上了二楼来到阳台外。路渊渟的房间是经过改造的,从整面的落地窗变成了一扇小小得铁窗,小得钻不进去一个人。
沈雾望进去的时候,房间空荡荡的,正在疑惑他是不是已经被送进精神病院的时候,突然一双苍白的手冒出来抓住了窗户的铁栏。
随之冒出来的是一张惨白无血的脸,路渊渟连吐字都是那么虚弱:“……哥哥。”
沈雾这才发现他之前睡在窗户下的地板上,所以刚才没看见他人,长长的锁链锁住了他脖子,就连双手也被枷锁扣在一起,他想把手伸出来抓他但做不到。
“渟渟。”沈雾自动伸手进去摸他的脸,很烫,“你发烧了?”
路渊渟手指紧紧的抓住铁栏,眼睛炙热的黏在他身上:“哥哥,你去哪了?为什么这么久不来看我?”
以前他犯错也会被这样关起来,但沈雾都会待在身边,哄他吃药,而这次他被打了很多药剂,脑子沉沉的睡很久的觉,没有意识到时间过去了多久,他只觉得自己很久都没看见哥哥,闹腾得很厉害,护工的都给打伤了好几个,几个小时前医生不得不再次给他用了药。
他现在连站都快站不稳了,硬撑着一股力气和沈雾说话。
“和你妈妈说去医院吧,去治病。”沈雾说。
路渊渟摇摇脑袋:“我没病。”
“你表哥差点被你打死。”
“他该死,该死。”一提到路乘风他激动了起来,额头的青筋冒出来, 眼神恐怖,“我要杀了他!”
沈雾吓得后退一步,路女士是不对的,生病了就该吃药,他这种状态送去医院是最好的做法, 劝道:“去了医院就好好接受治疗,好吗?”
路渊渟手抓不到哥哥显得很急躁,像困在笼子了怎么也咬不开铁门的狗,迫切的想要出来抱住沈雾。
沈雾又后退了一步远离了他,嘱咐道:“要乖乖听医生的话吃药,要学会控制自己,还有,再见了。”
路渊渟眼神变得非常惊恐起来:“哥哥,你要去哪?”
“我走了,以后我们不要再见了。”
“不要!”路渊渟意识到了什么,立马发出痛苦的哀嚎,“哥哥……不要走。”
沈雾暑假过后就要去上大学了,要开启新的生活,这是他逃离路渊渟最好的机会,他不会再见到他了,一步步倒退到阳台的边缘重复道:“你要好好听医生的话吃药治病。”
守在门外的护工已经听到了什么声响连忙冲进来要按住路渊渟,只见他发狂的用脑袋不停地的撞铁栏,一下又一下的,力道重得要将额头撞碎,鲜红的血液淌了下来,流到了他的眼睛里,像流下了血泪。
沈雾不敢回头,坐在围栏上面从二楼跳下去。
“哥哥!”
他最后听到一道撕心裂肺的声音,他心头一颤,却又立即迈开腿跑了起来。
他记得那天的天气特别好,金黄色的阳光穿过树木郁郁葱葱的枝叶,斑驳了一地,蝉鸣声此起彼伏,像他住进路家那年的盛夏。
他逃离路家这年,也是一样的盛夏。
【作家想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