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因为!”他不说,时音就红着眼眶继续,把他走的原因以自己理解的方式残忍地讲出来,“因为两年前那天晚上……”
讲到一半哽住,无法完整地说出来,她在原地不能自制地徘徊:“因为……”
……
“因为那天晚上你发现我给你的不是第一次……”最后终于讲出来,整个人的自我保护都放弃了,她沙哑着嗓音喊,“所以,当栗智告诉你的时候,你就确认我早已经是你爸的女人!”
他手中的杯子停止摇晃,但他还是不讲话。
“你根本就没有相信过我对不对?一直,一直都把我定义在那种人设里,那天晚上没有说出来,但心里早就把我跟轻浮两个字连在一起,所以连问都不问我就走掉,即使是现在!最亲密的时候脑子里也在想我和你爸曾这样做过对不对?”
“对不对!”
一番声嘶力竭的质问后,席闻乐慢悠悠地喝酒,时音受不了了,受不了这种漠视了,她扶着门框出去。
走,走,走出观景楼,走出马场,走在冰凉的夜路上,边走边哭,到最后在一个路牌旁蹲下来,用手背抵着嘴唇,越压抑越汹涌。
后来哭得眼睛都肿了,她给芝爱打一通电话,夜风刺痛肌肤,那端一声一声地嘟嘟响,芝爱接起。
“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对……”她问,“为什么我半生,都在被男人耍弄啊……”
“姐……”
芝爱还没答话,手机被人从耳旁拿开。
时音哽咽着别过头,席闻乐蹲在她的身旁,路灯在他的肩身打下一片阴影,他用拇指把她脸颊一旁的发顺到耳后。
然后抚摸着她已经哭出汗来的额头,两人对视,他有要开口的迹象,但是欲言又止,良久,他真正说话的时候,嗓音也有一些哑了。
他说:“有些话,你不能全说出来。”
“这样,我想忘记,也做不到了。”
时音听他说完,伤心与难过来得更凶,自己起身要走,被他拉着手腕停住。
两人的影子映在路灯下,他牵着她原地走回去,时音的眼泪还是在流,快流干了,但是他不替她擦,他就让她哭。
也不放手,一直牵着她走,牵在自己身后,只让她看着自己的背。
看着背,边走,边哭。
5
那晚席闻乐就把她带回去了。
芝爱问过来龙去脉,但是时音不回答,她抱膝坐在露台的藤吊椅上,用冰毛巾敷着眼角,无神地看着地面。
一夜不睡,他也在客厅坐了一个晚上。
直到清晨五点才有动静,时音提着行李下楼,到沙发前将手中四串钥匙扔茶几上,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接着从包内拿出钱包与手机,同样搁桌上。
“再见。”
席闻乐把她的手腕握住,他仍旧面无表情,一使力就把她弄到了沙发上,时音与他并肩坐着,面色清净,呼吸均匀。
她说:“我们在一起还有意思吗。”
“你走了住哪里?”
“我想好了,我又不是残疾,可以自食其力,总校我不读了,芝爱的学费你也不用承担了,还有我妈那边,谢谢你给的医疗资源,接下去的费用不用你管了,我那儿还有些东西能卖的可以补上,前几个月吃你的用你的花你的我也会尽快还……”
“没必要。”他说。
“有必要,”时音平静地接上,“两不相欠,能不联系就不联系了。”
说完起身提行李,席闻乐这时候问:“你爱不爱我?”
时音的脚步因这五个字停下,整理了一晚上的情绪隐约受到侵袭,心口揪痛,她回过头。
他依旧坐在沙发上,靠着背,脸色因一夜未睡而显苍白,说出这句话时,平静地目视着沙发对面的壁炉。
她没回答,但后来手轻轻地被他握住,他从沙发上起身,站到她身后,慢慢地将她的手与行李提杆分开。
行李箱砰地一声坠地,脚步也不自主地朝后退了几步,被他拉着与他接近,时音闭眼,他说:“我们可以吵,但离开房子是底线,你心情再差也不能这样说,这样做。”
“我跟你都知道,”时音的嗓音又有些哑了,说,“以前的那种感觉已经回不去了,在一起就是不停地揭旧伤疤。而且你也不要委屈自己了,明明是我对不起你,不用你反过来挽留我。”
脚步又被迫往后退几步,背部完完全全抵进他怀内,他把她的腰收住,手也握住,抵着她耳边回:“然后你准备去找谁?”
心一下子凉了,那刻手立刻从他的手心挣脱,但是被他更迅敏地重新抓住,把她整个人紧紧抱住,时音被这力道弄得咳一声,他接着说:“你妈治疗的资金链不可能一下子断掉,你的退学手续办起来也没那么容易,再一个星期,你考虑考虑。”
说最后一句话时他也有些犹豫,但他依旧说出来了:“不要做对你自己不利的决定。”
然后忽地将她放开,时音瘫坐到沙发上,席闻乐走了,车子的低引擎声从窗外传进,愈行愈远。
……
这一次谈话的结束,宣告两个人进入冷战阶段,时音有时音的自尊,他有他的脾气,撞到一起说出来的话总是伤人,她明明知道他话里头想要重新开始的意思,但心里那道坎就是过不了,不仅她过不了,他可能至今也没过。
解释,解释有什么用,他向来只相信自己的一套,两年都肯不理她了,现在怎么听得进解释,今天勉强在一起,往后还是要吵的。
“你爱不爱我?”
可是一提起行李,他问的这句话就绕到耳畔,回想,提着行李的手就使不上力。
她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