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1 / 1)

可若是擅作主张将死讯瞒着齐王,他过了一年半载得知此事,还不知会怎么样。

高迈左思右想,无论怎么选,自己一个下人都担不起其中的干系,只有找几个能主事的人来定夺。

正思忖着,便有内侍来禀:“高总管,豫章王来了。”

高迈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迎了出去。

桓明??穿了一袭素白衣裳,不复平日的风流蕴藉、意气风发,眉宇间透着些忧伤和疲惫,显然也是彻夜未眠:“怎的突然出了这种事……”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香消玉殒了。

高迈将他带到停灵处,棺盖已经封上了。

桓明??一早收到消息,知道尸身已经烧成焦炭,根本辨不清面目,也就不要他启棺查看,只是哀伤地抚了抚棺盖,喃喃道:“她本非尘世中人,想是回天上去了……”

说着眼中便涌出泪来。

他用绢帕拭了拭泪道,转头问高迈:“这消息往淮西送了么?”

高迈正想找他商量此事,行个礼道:“该当立即向殿下禀报的,但殿下在外征战,老奴不知该如何处置,还请大王赐教。”

桓明??想了想,点点头道:“这事关系太大,难怪你不敢作主,我也作不了这个主。”

他顿了顿道:“我修书一封,你带着去清河公主府,找大公主商议。”

高迈闻言犹如醍醐灌顶,的确没有比大公主更适合作主的人了,自从皇后对三子避而不见之后,大公主这长姊便担起了一部分母亲的职责,对这三弟也关心起来,她又是个爽利敢担事的性子,不至于怕担责任而推诿,再者当初正是她给鹿随随请封乡君诰命,他们有这层关系在,不算越俎代庖。

高迈连连点头:“大王想得周全。”

桓明??道:“也别修书了,事不宜迟,我陪你去公主府跑一趟吧。”

高迈立即命人备马,向下面人交代了几句,便和豫章王一起去了清河公主府。

大公主也得知了鹿随随遭贼人绑走,又葬身火海的消息,惋惜慨叹之情溢于言表,听桓明??和高迈道明来意,沉吟道:“这事本来不该瞒着三郎,但他带兵出征,十多万将士都仰赖主将,若是他因此乱了心神,干系的是千千万万将士的性命,不止是他一个人的事。”

她顿了顿,看向高迈,目光坚决:“此事暂且压下,待淮西战事结束再告诉他。你放心,这算我的主意,等他班师回朝,我亲自向他解释,不会让你担干系。三郎是个明事理的人,知道这事你们下面人做不了主,不会迁怒于你的。”

高迈躬身一礼道:“老奴拜谢贵主体恤,老奴不怕殿下惩罚,只是生怕一个不慎,铸成大错。”

大公主道:“我知道你忠心,这些年兢兢业业给三郎操持着府中事务,辛苦你。”

高迈眼眶一红:“此事是老奴失职……”

“你也别自责了,谁能想到这样的事,防都没法防,”大公主道,“这伙匪徒绑人蹊跷,死得更蹊跷,定是叫背后指使之人灭口了,京兆府怎么说?”

高迈皱了皱眉道:“府尹已着人去查,不过……”

他话只说了一半,大公主已明白了,敢对齐王爱妾下手,又偏偏是在他出征之时,任谁都会猜测是为了算计齐王,京兆府恐怕不敢深查,要是等桓煊一年半载后从战场上回来,许多证据恐怕已经湮灭,不一定还能查出什么。

她沉吟片刻道:“好好一个人,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不说三郎回来会怎么样,我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向高迈道:“这样吧,我从府中调派些人手,和你们王府的侍卫一同往下查,有什么线索便来向我禀报。”

大公主肯将这事揽下来,桓明??也松了一口气:“若有堂弟帮得上忙的,阿姊尽管开口。”

他一个富贵闲人在这种事上帮不上多大忙,大公主就不一样的,她在帝后跟前得脸,由她出面,就算太子也不敢轻举妄动,何况她还有个当御史的驸马,打起嘴仗来以一当百。

长公主道:“六堂弟有心,有事我不会同你客气的。”

她想了想道:“当务之急是防着有居心叵测之人往淮西递消息。”

鹿随随的事虽然没有大肆宣扬,却也瞒不住有心人,尤其是设局之人。

长公主虽然心宽,但两个弟弟之间的龃龉却也知晓,只是猜不到他们两人的矛盾已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鹿随随这事一出,她第一个怀疑的便是太子。

她若有所思道:“明日我去趟东宫。”

桓明??闻弦歌而知雅意,她去东宫自然是去敲打太子的――两个都是她同胞弟弟,她夹在中间,总是尽可能两不偏帮,可淮西之战事关江山社稷和千万将士的性命,由不得任何人胡来。

长公主又向高迈道:“鹿娘子有正经诰命在身,这事也不能藏着掖着,你叫个人去宫里禀报一声,报个病故便是。”

她条理分明地将诸般事宜安排妥当,高迈一一记住。

虽已入秋,长安的气候仍旧炎热,棺柩不能在灵堂里停太久。三日后,两人的灵柩便被送往郊外的墓地下葬。

而随随一行人出了潼关,扮作行商,一路向北行,于十月抵达幽州。

第52章 五十二

随随一行人扮作南边来的客商, 十月抵达幽州城。

他们在肃慎坊西头赁了个三进的小宅院安顿下,又在市坊的新货行赁了爿上下两层,门脸适中的铺子, 将从京城、江南和蜀中等各地运来的胭脂水粉归置好, 挂起了“白氏胭脂水粉”的招牌,便开始开门做起买卖。

随随和她的亲卫田月容隐去了真名真姓扮作一对夫妻, 田月容扮的妻子姓鹿,顶门立户,内外操持,是个能干的精明人, 而随随扮演的夫郎姓白,是个病恹恹的小白脸,靠娘子开铺子趁钱供他读书,妄想有朝一日能高中进士。其余侍卫们则扮作店伙或家丁。

春条不明白为何田月容的假名偏偏是鹿姓, 照理说他们隐姓埋名, 和鹿随随撇清干系才好,可她家娘子只是道:“是为了以防万一。”

春条如今对她家娘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明白她行事总有自己的道理和用意,听她这么一说, 便不再多问了。

她刚到陌生地界,拿不定主意该做什么,她自忖从军是不敢的, 军中的文职又一窍不通, 思来想去开铺子做买卖倒或许还能试试,便充了小姑子一角,照顾她的“病秧子兄长”,一边跟着小顺学些记账、理货的门道。

随随足不出户, 却时不时有人上门来与她议事。

他们所住的肃慎坊是黑水???H人的聚居处,幽州内迁的胡人众多,虽然胡汉杂处,终究有隔阂,坊内的胡人基本不同汉人打交道,便省却了应付邻里的麻烦。

因是商户人家,门前车马多些也没人怀疑。

刚安家落户杂事多,一忙起来光阴也过得快,转眼之间已到了岁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