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玉成说话一般都比较委婉柔和,很少措辞直白夸张,那次却直接跟他们说:“那小孩真是个天才,要是以后能留在国内发展,说不定能成为未来的中流砥柱。”
看得出他确实极喜欢那个学生,陆陆续续提起很多次,还曾酸溜溜地说自己的女儿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上次居然同时看见他和宋薄言,理都没理他直接跑向小男朋友,真是女大不中留。
林韵就在池教授高频率的提及下,无意识地记住了这个特别的名字,后来得知研究所今年录用的新人里就有这么一号人的时候,只能在心里感叹世界真小,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考上研究生之后,林韵隔三差五地便被池教授叫去实验室帮忙,虽然大多时候做的事情也就是整理资料,等电脑跑数据后记录结果之类的小事,但比起在本科的时候一周三两节课的时间,确实已经可以称得上低头不见抬头见。
林韵就这样度过了痛并快乐着的研一,到研二的时候,却遇到了另一件事。
直到现在还偶尔过来纠缠的前男友的父母找到了她,说能够提供一笔钱和一个留学机会给她,让她离开国内,不要再老是在他们儿子眼前晃来晃去,分散他的注意力。
很可笑的说辞,但对于林韵来说,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林韵当天先打了个电话回家,不出意外遭到强烈反对,她挂了电话就忍不住眼泪,回过神来的时候,拨给池教授的电话已经被接起来了。
果不其然,池教授在电话那头先是简单地安抚了一下她的情绪,然后很清楚地帮她分析出留学的利与弊。
那一通电话打了近两个小时,挂断前林韵才知道池教授刚才连晚饭都没吃完,就放下筷子先帮她解决了手头上的问题。
0064 38.恶毒(三)
一瞬间的感动不必多言,但在感动之余,她的脑海中忽然涌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既然要去留学了,以后可能不会再见,那她是不是在走之前,可以遵从自己的内心活一回?
同意留学之后,前男友过来骚扰的次数明显增加了,一来就不停地问她为什么要听他父母的话,难道就这么希望离开他。
以前林韵还会烦,现在已经完全把他当空气,随便他爱干嘛干嘛,要拍照就拍吧,反正过一阵她就走了。
现在林韵回想起来,也还是忘不掉那天。
她郑重其事地给心上人发了一条短信,请他来学校附近的咖啡厅见面,有重要的事情跟他说。
池玉成来得很准时,大概是以为她还有什么留学上的困惑,还给她带来了很多自己整理的资料,里面都是国外生物科学专业比较好的学校。
其实手头上研究生转去别的老师那,或者突然留学,对于导师来说只有百害而无一利。但他还是一片赤诚,希望学生去到国外也能有好的发展,后来听见她突如其来的示爱,虽然意外,却也还是劝她以后眼界打开一定能找到比他更好的人。
临走前,林韵红着眼眶请求池教授给她一个拥抱,说自己暗恋了他五年,希望能以一个体面的方式结束。
当时池玉成犹豫了一下,大概还是于心不忍,就在咖啡厅里和她简单地抱了一下,然后彼此相互祝福对方未来一切顺遂,林韵也以为这不过就是给自己长达五年的暗恋画上了一个有点仪式感的句号。
她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的。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收到了一条来自前男友的短信,大意就是已经知道她喜欢池教授,送他们俩一份大礼。
林韵很快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被导员叫过去询问情况,说这件事影响很恶劣,希望她能实话实说。
“其实……”
她在被问到的时候本能地想要据实相告,但脑海中却忽然闪过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可怕的念头,打断了她的话。
如果她直接说出是前男友做的,那她还能顺利出去留学吗。
可如果她不说,池教授会不会被误会。
如果池教授被误会了,他的妻子,会介意吗?
他的家庭,还会和睦吗?
他会不会离婚?
这会不会,又是老天赐给她的另一个机会?
当时林韵坐在导员办公室的椅子上,感觉自己好像就在顷刻之间变成了另一个人。
那种感觉哪怕现在回想起来,都让她感到不可思议,让她恍如隔世,却又无比清晰。
不论在之后的时光中是否有过后悔,但在那当下,她竟然在恶毒地希望自己最喜欢的男人家庭破碎,妻离子散。
“我也很后悔,真的,你相信我……”
眼看一切都再也无法隐瞒,林韵真切的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滚落出来,“我不知道会那样的,如果我知道的话我怎么会害他呢……”
这些年,林韵始终不敢让自己闲下来,她拼了命的工作,加班,逃避正常的社交和男女关系,只因为她一闭上眼,那天池教授失望又难以置信的表情就会浮现脑海。
那就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看着池清霁与心上人几分相似的五官,就光是过往的回忆就几乎将林韵压到快要崩溃:“我这些年没有一天不在后悔,我没有一天不在忏悔,要不然你干脆把我杀了吧,让我用我的命去偿还池教授的命”
“偿还?你开什么玩笑。”池清霁终于忍着眼泪强行打断了林韵的自我感动:“你的命哪里比得上我爸的命,还偿还,你配吗,李嘉。”
她深吸一口气,将装有老池照片的相框紧紧抓在手心:“你可千万别死,好好活着,活久一点……”
“我怕你下去脏了我爸的眼。”
0065 39.找回来一点(一)
宋薄言年初三的时候就不顾宋老爷子的反对,直接离开了家。
他一刻也没停,直奔机场登机,当天傍晚就到了麓城。
但已经晚了,池清霁的电话从年初一开始就打不通,他找了刘姐要了阚北他们的电话,发现他们没有一个人能联系得上她。
“哎,我估计她又是遇到了什么不爽的事情,所以出去旅游了吧。”
墩子接到宋薄言电话的时候,倒是好像已经挺习惯池清霁这个人的德行:“她就是这样的,有的时候情绪会特别丧,然后就会把手机一关,自己背着包出去旅游,谁也不知道她去哪儿,神仙也找不着她得了兄弟,不用担心,她肯定没事儿。”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笃定,可宋薄言的心情却仿佛被这冰天雪地同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