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载具’,便是岸边其中挖空的巨石。人进入里面,外部再封上,由你们信得过的引路者带领着前往彼岸。”胡十三又令人很不舒服地笑了两声,道,“但,正因为水、气都不能侵入,人也无法在其中呼吸,所以,你们待在石中时,必然是一种假死状态。”

众人霎时面面相觑。

无怪乎要足够信任才能引路,这和把性命直接交到其手上有什么区别?等会儿封上石头随便找个地方一推,假死也要变真死了!

“一定要假死才行吗?”林郎逸急道,“屏气不行吗?”

“不行。你大可一试,那瘴气无孔不入,真正能做到完全不呼吸的,唯有尸体。”胡十三安然道,“这便是你们人类的特质,无法改变。”

“……”

沉默间,胡十三道:“还有。”

将:“还有?!”

“想要我为你们引路,可以。”胡十三冷冷道,“但唯独有一个人,不得前往!”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

她看的人,竟然是君川。

徐青仙一怔:“我以为是我。”

也不只是你。徐行:“说实话,我也以为……”

君川立在诸人视线之中,并无多少反应,只是泰然自若地扬了扬唇角,旋即,看向徐行,似是问她如何意见,又该如何说服这位莫名敌意的胡十三。

徐行果然万分不舍,眼含热泪道:“书前辈!你就安心地去吧!”

君川:“………………”

他扇子立竿见影停了,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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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离石火祭还有一段时间,但胡十三送走人似乎不用择什么良辰吉日,很快便召集众人,御剑飞行到一个极为远僻的地点。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然后,走过无数弯弯曲曲到令人眼晕的山路,又从峡谷里呼哧呼哧地一阵好爬,甚至还要钻那种狭小到只容纳一人通过的山洞,众人皆蹭得灰头土脸、走得一身狼狈、累得想要升天。

这也不能怪狐族。只能说,这些路径本就是适合狐狸走的,不是人走的。没请你来你非要来,那有什么办法?

诸人甚至连那神秘“冥河”究竟长什么鸟样都无缘得见。因为瘴气覆盖的范围比河流还要广,而冥河是在地下,所以,还离得远远一段距离,便要进入巨石,再由引路者一路推进去了。

无论修者与否,人对黑暗的恐惧总是相同的。在进石头之前,林郎逸还是万分不放心,道:“这真的可以吗?这真的靠谱吗?我们真的不要再考虑一下吗??”

“放心啦安啦!”徐行躺在石头里翘着二郎腿,悠然道,“你可是无极宗宗主的儿子馁!要杀你岂非要开战了吗?狐族这么聪明,才不会自砸脚趾。对了,之前忘了说,这边这位是穹苍掌门首席大弟子,天纵奇才,小辈第一人,爱慕者可以从点苍排到昆仑。这位是王女阁下,背后一个大国,随时都要登基!这位……这位先算了。当然,我也很不赖,可是关门弟子呢。我若是死了,也不知谁会给我陪葬。首先,玄素师尊是定然要……”

“求求你不要这么刻意好吗?!!”将咆哮道,“都要假死了你还在这边给我吃鱼干?!拿出来!!”

徐青仙:“抱歉。没看见你。”

阎笑寒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和石头融为一体了吗,这也能没看见,而且被踹的很痛:“不,没事,算了……”

虽然众人还是觉得隐隐不安,但紧张氛围被一搅而空,霎时不见踪影。

胡十三露出真身,是个俏丽少女至少外表上是。她神色冰冷,但冰冷下,唇角微微抽搐。

众人纷纷自封灵台,进入假死之态,世界终于安静下来。胡十三一掌催动,石块严丝合缝合上破洞,几座巨石霎时闭合,内中悄无声息,而后,自下缓缓升起沙阶,将其平稳向前送去。

没了人声,天地间只有簌簌风声,以及干燥的沙沙声。

一入冥河边界,四处昏黑,只有石缝中隐隐透出几丝阴冷亮光。瘴气侵袭而来,即便是对此雾有抗性的狐族也感到万分不适,胡十三轻轻皱眉,捂住口鼻,重重催动掌力。

巨石落水,却全无声响,仿佛往下掉落什么都会被直接吞没。胡十三随便找了一条小竹筏是什么都不重要。因为她知道,冥河不会攻击她。

或许也可换个说法,冥河里的这群东西不会伤害她。

水声空洞,冥河暗沉的水无边无际,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静静的,近近的,有什么东西隐约浮出了水面。

泡白发肿的丑恶面部,刺破下唇的獠牙。这便是以人为食的所谓“山魅”,它是真实存在的,冥河和尸体不断滋养的物种。若只是一头,实力不算极强,但若是在水中,又集群而攻,就算是她想毫发无伤通过也绝无可能。

但,另有一种轻松的方法。

胡十三视线在巨石上扫过,漠然地准备一掌打开徐行和阎笑寒二人的巨石。

其实,这瘴气人吸了虽会意识昏沉,肺腑染毒,但并不马上致死。真正带来死亡威胁的,是这群河中山魅。狐族要让它们成为圣地的防线,就必须要让人族认为这会致死,遂乖乖让自己以手无缚鸡之力的状态进入冥河,至少在此刻,她掌握了这群所谓天之骄子的生杀大权。

这群山魅无法沟通,但已然与狐族达成了长久的共生关系,它们守护禁地,狐族丢下人类。

不重要的人,丢下也无所谓。不过胡十三完全可以丢小曹,但她转念一想,还是冒着风险选了徐行因为她觉得此人实在太过讨厌了!

而胡十三完全料想不到的是,此刻,一壁之隔,徐行睁着眼睛。

她那双眼,在黑暗中微微发亮,左手已握着匕首,然而,手在颤抖。

石中就算有空气,也早已在漫长的路程中消耗殆尽。她从假死中醒来,面临着的便是无穷无尽的、窒息般的痛苦。喉咙发紧,双眼充血,喘不过气,说不出话来,脑袋和耳朵仿佛要爆炸。随着时间流逝,越发严重,她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神通鉴吓道:“你……你不然还是睡着吧!有什么动静我再叫你就是了!!”

徐行笑道:“你上次可就没叫我!”

神通鉴不可置信道:“你不难受吗???”

徐行还当真思索了一下,答道:“其实,还好。忍一会儿就习惯了。”

就在此时,远远的,似乎有水声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