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后忽的冒出一个脑袋来。只是好惊喜,无论怎么看也只有一个脑袋,其他的没有了。

庄乐山“唰”地站起,惊道:“你……你随身带个人做什么?!!”

“别担心。”徐行善解人意地将脑袋塞回背后,“他已经死透了。”

庄乐山捂鼻:“死了更可怕好吗?!!唔啊,好臭!!”

不错,徐行自那海底带上来的,便是一具人蛇的尸体。只是,当初破幻境时,她和小将的手法都过于粗暴,她已经挑最完整的了,可尸体还是有些奇怪,怎样也缝补不好,这让她相当烦恼。

徐行道:“你能不能找到‘入殓师’?手艺巧一点的,最好精通画艺。我要求不高,将他两端对齐、颗粒清晰、看上去完好无损就好。”

一件一件事都丢给他干。庄乐山烦不胜烦道:“画艺真那么精巧还去当入殓师做甚?我都说了上次是我最后一次帮你……”

徐行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加油!好吗?”的眼神,随后吹着口哨轻松愉快地离开了。

庄乐山:“……”

这种轻描淡写就给人丢一堆活的气度,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当过十年掌门呢,竟这么熟练?!

“……”

这个季节,银杏树尚未变黄,徐行路过大门紧闭的兰乌观,瞥了眼越过高墙的光秃枝桠。

一株银杏的枝叶忽的动了,一阵诡异的嘶哑声响中,余刃自树干中缓步而出,侧头道:“又不等我?”

“你反正都会自己跟上来。”徐行无谓道。

徐行支走他的理由是头疼,让他去买点药。这不算是借口,因为她的太阳穴的确一直在隐隐作痛。这应当不是伤,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塞着,涨得很,却又始终找不到一个宣泄的通道。

常青如此嚣张,敢孤身前往少林,还能在了难追杀下全身而退,他定有什么脱身之法,即便到时众人围攻,真不一定能令他伏诛。然而,只有未曾暴露的才是底牌,封玉已将他最后会出现的地点告知自己了。

余刃缓缓道:“你二人谈的很投缘么?你给了她什么允诺?”

徐行食指在剑柄上一触而过,她道:“我说的是,不会让常青走出这个城。”

但,究竟有什么遗漏的地方?里应外合,她最终要的便是那三分之一圣物和常青的命。有什么事情总像一根鱼刺,如鲠在喉。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什么都束手束脚,不如什么都别做。徐行抬眼,对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盯着自己的余刃道:“有件事,需要你做。”

余刃近了些,低道:“说呀。”

“峨眉的监察使,和我有点小打小闹的矛盾。”徐行此前在狐族禁地时不慎将人的脖子戳出来一个洞,看度无量的心胸也不算特别广阔一人,她此举有备无患,免得到时多生事端,“到时,他若是有什么想反对的意思……”

“打死换我。”余刃微笑道,“明白。”

徐行也微笑道:“也不用突然就把人打死。打昏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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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正是月黑风高杀人夜。

每至“交易”时间,这座小观内外皆是空无一人,观主会将所有人先行遣走,包括他自己,也绝然不会露面。

封玉在前,先从怀中取出了一把短刀,将自己的指尖割破,血珠滴答落在门后隐秘阵法上,毫无共鸣反应。

这代表着,此时观内除开她与常青,没有活人剩下的都是死人了。

封玉垂眼,长发仍是一丝不苟地束起,露出一截软弱白皙的后颈:“主上,今时不同往日,小心为上。”

常青不耐地一挥手,让她边儿去。

他向来如此,目中无人,对再重用的手下也是想杀便杀。封玉能在他身边活这么久,可见在他心中,即便是狗,也是护主的好狗。这个军师有时说的话他不爱听,便不听,反正事后封玉都能想尽办法让他全盘脱身若是他不那么暴虐妄为,那板上钉钉的十八人之死都不会和他挂上钩。

“这次都是有灵根的?”常青迈入观内,道,“算他有本事,能弄来这么多修者。不过,这也说明他此前对我有保留了?这人还是不能用,迟早杀了。”

封玉轻声道:“忠言逆耳。但主上,单靠威胁,并不能指望一个人忠诚。”

“那日在郑长宁那个幻境之中,我察觉到了狐的气息。”常青指尖轻点,“那似乎是穹苍的一个门人,叫什么,薛蛮?还是将的?人蛇的记忆没读出来她为何会用‘魅惑’。我对她很感兴趣,你想个办法,把她弄出来。”

“……”哪怕是封玉这样的涵养,也忍不住唇角抽了一下,险险压抑住了将常青的嘴一针一针缝起来的冲动,委婉道,“先不说此人是穹苍门人,她和谈紫似有渊源,不太能动。”

常青嗤笑道:“就算动了又能怎的?他从北边赶过来杀我么?优柔寡断的死小白脸,成日对人族献媚,还当什么赤狐,当狗算了。”

也不知他为什么对狗有这么大成见。难不成曾经被狗叼过么?听他语气,已经全然把不打算“完成先祖霸业”的谈紫当成了该死一万遍的妖奸,但这不耽误他把谈紫手上那“神女之心”划入了妖族范畴,若他将绝情丝拿到手,五样圣物已占二,四舍五入便是他已夺得了五分之二的天下。

封玉回答他的只有微笑。

一人一妖正往平日里存放“货物”的后院行去。放眼望去,只有微微小雨,夜风吹过,尚未转黄的银杏微微晃动,一种奇异的气味混在风中,常青方才踏上连廊,便忽的停住了脚步。

蛇的视力不算好,夜里更是几乎什么都看不见,所以才进化出了无需视力的“洞察”天赋来弥补。

封玉道:“主上?”

常青淡金色的蛇瞳僵直地左右转动,一下一下活动着手指,寂静四野中,只能听见骨节的弹响声。他道:“不对。”

“尽管在藏了……”他倏忽向观内一角轰出一掌,冷笑道,“呼吸声还是太大了!”

那一掌霎时逼出了几个面色紧绷的小道。小道们皆身穿隐蔽行踪的夜行衣,早有防备似的双手结阵,常青和封玉足下出现了一道泛着金光的阵法,他嗤笑般一顿足,那阵法倏的碎成了渣。

因为太正义被推出来送死的小道们吓得近乎面无人色,抱成一团。

“说是有灵根的,但我没要活的啊?”寂静一瞬,常青竟不解道,“他们什么身份,用得着我亲自杀?”

“……不对!”电光石火间,封玉一掌抵上他的后背,疾声道:“主上,快走!”

常青站着不动,竟没推动半分,不耐烦道:“走什么?为什么要走?”

封玉道:“兰乌观怕是已经叛变,你的行踪暴露了。很有可能,现在观外已聚集了人马,要取你性命。接下来,走,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