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把人抓得差不多准备查案,雍王的人拿着身契来说伎子是她们府上的家奴,因伺候不周才被打死了。京兆尹只好把人都放了,罚了雍王五百两罚金就结案了。

幸亏她已离京,不然也要因为这么无厘头的事又进局子。陈岚看完,也没有打算立刻回信。被颠簸了好几天,终于能睡到正经的床,她很快就沉沉睡去。

翌日,还不到卯时,小吏员来敲陈岚的门。她现在已经知道陈岚不是新来的吏员,很后悔嘴上没个把门的,好在陈岚没有因此找茬。

修水利的工匠来得太早,李员外不愿意让人干等,就把人都叫起来议事。

陈岚什么都没摸清楚就来公干了,这会儿正努力地听懂工匠和两位员外商议的事。大部分人和她一样,坐在这里干看着。但李员外让人都来开会,也没人敢不来。

整整一个早上,除了中途休息了一刻钟,钱工匠和陈岚的两个上官吵了一早上,甚么都没定下来。

午间在官署吃大锅饭,小吏员又凑到陈岚旁边,自觉熟稔地说:“李员外就是这样的,差不多要三天才会定下来呢。到时候我们就得黄河边儿上去督工了,好好珍惜在这儿的时候。”

陈岚很感谢她的消息,把春雨给她点的小炒分给小吏员一半。

下午陈岚学乖了,在自己的箱笼里找了几本水利的书。几位大姥吵到哪里她就翻到哪里,像上课一样,试图听懂她们在吵什么。

上官没说她不能这么做,她就每天都这么干,到第三天她已经能根据李员外的话推断钱工要说什么并且翻到对应章节。

进步神速,但很可惜,陈岚还是不太明白她们吵的点是什么。

根据书上的理论,李员外和钱工的观点只是略有不同,效果是一样的。陈岚人微言轻,也不敢随便插话,能有甚么是大姥想不到她能想到的?只有笑话罢了。

第三天散会的时候,已经初步定了方案。张员外把陈岚叫住了:“我见陈主事听得很入神,听闻你的老师是惠明太太,不知你可有甚么高见?”

陈岚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方案已经定了,信张员外真的要听她甚么高见那才是真蠢。但大姥竟然给自己说话的机会,那陈岚就顺着杆子问了好几处她听不懂的地方。

张员外听了哈哈笑了几声,拍拍陈岚的肩膀:“你是个好学生,但这些问题我不能告诉你。明日去到坝上,若还要问,那时再来问罢。”

第44章

书签奇怪的下属

陈岚在河边干了几天活,终于找准了自己的定位。每天指挥人给服役的工人解释挖多少土方,怎么筑堤。

她一个人忙不过来,会把活儿分给吏员们干。除此之外还要听候两位员外的差遣,关心钱工的衣食住行。

几天下来,她已经和刚开始和她搭话的小吏员很熟了,也知道了她姓吴。吴吏已经是工部的老员工了,凡小事陈岚都会问一问她。

“咱们每年都得来这里修堤坝吗?”陈岚嚼着粗粝的米饭,就着春雨给她找的咸菜咽下去。这里的饭比燕山的糙多了,连她也分不到什么油星。

“不是每年都这么多人来,寻常时候都是县衙自行安排修补事宜。”吴吏的饭比陈岚的更难吃,她早有准备,从家里带了酱菜来就。

被硌到牙的吴吏把石子吐出来,呸了呸又继续说:“去年黄河决堤淹了下游的州县,今年雨水见涨,所以咱们必须大修。”

陈岚把饭嚼吧嚼吧咽下去,快速吃完,拍了拍吴吏的肩膀让她继续吃,就走回营帐计算前些天定下的治水策。

一到坝上每个人都忙得很,陈岚算着输沙量和流速,总觉得不对劲,但又不好找人问。只能先算出问题在哪里,不然问了也是白问。

陈岚一走,吴吏就一个人吃饭。

这几日陈岚派活都是通过她传达,吏员们对新上官的不满逐渐转移到她身上。凡事刻意忽略她,但吴吏并不在乎这点小事,她资历老,再不满也都得听她安排。

吴吏吃完,收拾了碗筷,就走去跟新来的小吏说下午的活。

覃吏是今年工部吏员考试的第一名,为人沉闷,不大和人打交道。但很老实可靠,每次任务都完成得又好又快。

吴吏知道年轻人总是气盛些,可能很难接受同年落榜生突然成了新上官。但世道如此,她们这种人命数就这样。

“是陈主事吩咐的吗?”覃吏安静地听完吴吏的安排,没有反对,但总会问上这么一句。

吴吏同情地看她一眼:“是的。”希望她能早日看开些,莫要总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了。

覃吏也没有别的话,转身就走了。现在是午憩时间,吴吏知道她总会把事儿做好的,就接着去安排下一个人。

谢兰淑这几日总盼着陈岚回信,望眼欲穿,茶饭不思。今日晨起理账时心念一动,让燕草在书房外守着,他悄悄地坐到属于陈岚的圈椅上。

陈岚很少让人整理她的书,大多数时候都不让人碰。就连谢兰淑想帮她收拾手稿,她也不愿意,经常写完就放炉子里烧掉。

谢兰淑好奇妻主的书稿很久了,现在妻主不在,他只要小心些,把翻动的东西放回原位,就不会有人知道的。

这个桌子和椅子谢兰淑都做熟了,一部分书和他也很熟。而他现在只想偷偷地,找一本陈岚

喜欢的杂书看一看。

他知道这么做不对,可是他太想陈岚了。而且以陈岚临走前对他的爱护,她应该不会在乎这点小事的。

谢兰淑鬼鬼祟祟地拉开左边的柜子,根据他的观察,陈岚比较喜欢把爱看的书放在左边柜子,不爱看但重要的放在桌面上,右边的柜子是上锁的。

谢兰淑把陈岚的专业书籍都剔除,最后在靠下的位置抽出了一本《物华风候》,记住了它原本的位置,谢兰淑就把柜门合上了。

谢兰淑已经忍耐很久,之前陈岚从不和他谈论诗书。后来也只是备考时问他一些问题,从来没有和他谈过考试以外的书。

他现在就要看她平日喜欢的书是怎样的。这本看起来是一篇游记,能和一些考试的书一起放在左边,肯定是很好看了。

读情人喜欢的书,对谢兰淑来说就像窥探她的内心。他小心翼翼地翻阅,像小偷一样去读陈岚的心。

没翻几页,就感觉书页不平,谢兰淑把书合上,翻到了不平的地方,有一张诗笺。

是《郑风子衿》,谢兰淑很熟悉的字迹。谢兰淑的心跳突然就没有那么快了,脸上却还维持着笑意。

练字的时候抄一些诗也是很正常的,写得好的字留下来做书签也很常见。

谢兰淑慢慢地把诗笺翻转,背面没写什么字,画了一叶红枫,落款:珠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