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叫人的小青早就候着了,只是见局势紧张,所以没有开口,陈岚都看着呢。

靖海侯知道有客,早就来了,但是为了不给小辈们压力,就先在屏风后面坐着。待孩子们都落座了,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众人纷纷见礼,靖海侯不拘礼数,都让她们快别忙活了,坐下来吃饭罢。

因是家宴,陈家主人又少,顾修年纪也不算很大,就只凑了一桌,不分女席男席。

顾修挨着陈岚坐,陈岚的另一边是陈相;陈岚对面是许父,谢兰淑坐在许父边儿上。

因陈相来晚了一会儿,靖海侯嗤了她一句:“不知是甚么大官官儿,忙得团团转了罢?这才抽出空来?”

陈相不能与老娘计较,自罚三杯了事。

顾修见状有些忐忑,谁知靖海侯笑眯眯地对她说:“你是小华的孩子吧?哎哟,长得真俊。”

顾修不知陈奶奶原与她娘是旧识,被夸得脸羞羞。

老太君当着客人的面不好给靖海侯没脸,转过脸翻了个白眼,叫人家小华,也不看别人应不应?

场子就在靖海侯调笑顾修的话里活络起来了,靖海侯好像很关心小辈的样子,连顾修在国子监岁考如何都要问。

因为这些问题都不涉及私隐,对方又是陈岚的祖母,顾修俱都一一答了。

“哎哟,还是个小状元呐!”靖海侯夸起人来丝毫不吝啬,又给自己满了一杯饮了。

陈相听着都牙酸,估计她老娘只是借话下酒罢了。陈相对顾修也略有耳闻,又问了她一些诗书上的话。

顾修年纪虽小,诗书一道却颇有灵气。

这下给陈相找到机会在饭桌上大抒诗兴了,往日里二女儿不搭话,其他人都听不懂,可把她憋的。今天通通释放了天性,乐得就要传人伺候笔墨。

可惜靖海侯酒坛子一拍:“做什么乱?还让不让孩子吃饭了?”

“还是长身体的年纪,什么也不能耽误吃饭。来,修儿,这道鲍鱼深得我心,你尝尝有没有那个味儿。”

靖海侯让人夹了一块鲍鱼给顾修。

顾修咬了一口,咸得脸皮都皱起来了。

靖海侯哈哈大笑起来:“难吃罢!北方都是这样难吃的鲍鱼!”

靖海侯退居京城多年,过于怀念在沿海一带金戈铁马的峥嵘岁月。记忆不断美化,也就对北方的鱼鲜愈发看不上眼,尤其看不惯咸鱼。

老太君很厌烦她这幅不与人面子的脾气:“糟老婆子!喝了两壶马尿撒什么癔症?”

说这种话,一点都没有考虑当家男人的心情,成日操持家务没得一句好,是他们活该么?

顾修喝了一杯陈岚递过来的茶,终于把味儿冲掉了:“鱼虾鲜美,鲊也不失其味。京都物候与南方不同,各食各味才不失为养生之道。”

顾修虚虚看着对面的男眷,举起茶杯:“时值中秋佳节,正是人月团圆之际,顾某以茶代酒,谢诸位款待。”说罢一饮而尽,差点被茶叶呛到。

众人纷纷笑语,场面缓和了些。

“小古板,哈哈,你和你娘一个脾气。”靖海侯又干了一碗酒。老太君见她还要再说,在桌子底下狠踩了她一脚。

靖海侯猝不及防被老夫一脚踩中,皱巴巴的脸皮都卷起来了,嘬着酒碗,没再说话。

中秋家宴罢,老夫人在园子里又摆了张桌子,供奉了新鲜瓜果糕点,又插了几支清香,众人都来拜月亮。

拜完月亮,陈相又要写诗,靖海侯散了席就吃醉了回院子休息了,没人扫

她的兴。下人们张罗着摆了几张桌子并笔墨纸砚。

老太君已经很久不写诗,也有几分雅兴,让谢兰淑来帮他铺纸,又问他会不会写。

谢兰淑会写,老太君就不要他铺纸了:“你也去写来,不拘什么,咱们也高兴高兴。”

谢兰淑就把活儿交给张麽麽,他找了张桌子,就着月色沉思。

陈相没写几个字,就嫌墨不好,让小厮去她书房里拿另一块锭子来,又和顾修说:“好诗不怕晚,这墨到底是次了些,你稍等一等,用伯母的墨。”

顾修也不好推辞,从善如流地搁下笔。

许父看着翻了个白眼,人笨怪刀钝。

陈岚也没参与,就和许父坐着。场面僵持了一会儿,许父问她谢兰淑的身孕如何。

这好说,陈岚可太有话说了。

但陈岚不想让谢兰淑在许父心里的印象变差,就只说了一些肚子大了不方便,还问许父已经满六个月了,为什么还没有胎动。

许父抿着嘴笑了一下,只说都不一定,看胎儿的情况,她在他肚子里时就动得晚,也很少动。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陈岚还分神看一下谢兰淑写得怎么样了,写不出来也就算了,不用勉强。

不过谢兰淑写出来了,写得还挺快的。老太君也写完了,两人拿着对方的诗作正在互相品评。

陈相的墨到了,但她还未落笔,顾修就写好了,她凑过去看。

诗怎么样陈岚不知道,不过看着陈相哈哈大笑的样子应该是不错的。

趁着众人传诗的功夫,陈岚和谢兰淑的目光对上,看着他笑了一下。

陈相的诗到底还是没作出来,许父不耐烦等她,瞧着众人都困顿了,就宣布散席撤宴了。

陈岚把顾修送回家去,不是不想让顾修留宿,只是过中秋节,不好留她过夜。传出去外人说话不好听。

陈岚把顾修送到家门口,还挺不好意思的:“我家家宴总是这样吵吵闹闹的,让顾妹妹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