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春在一旁陪着,看他像是看着猫,但又没看猫,知道他在想什么。
拓跋危是个心事多,心思又极重的人,不好接近,但她偏偏要解决这个老大难的问题。
内心轻叹一口气,佑春小心翼翼试探说:“圣上,白云喜欢被摸耳朵,您摸摸看呢。”
此时拓跋危其实情绪平稳,并不热燥,不过佑春的声音响起,更令他平静了不易察觉的一丝。他依言,手指轻抚过白云的耳朵,小猫奶声叫了声,小耳朵甩动,又来蹭他的手指。
动物比人好多了,它们不会管人的身份高低贵贱,是否受宠,脾气如何,它们只要喜欢,就会信赖,且不会改变。
拓跋危的心情好了不少,也没有介意诱春一直在他身边待着碍事。
他坐卧,佑春站在床边,更高的视线将拓跋危整个人收入眼底。他的鼻梁起伏、肩膀轮廓、手臂线条全都在她眼下。佑春视线游离,凝视他的美貌。
拓跋危因为身量优越,手臂与手指格外修长,她两只手捧的小猫,在他单个手掌上正好。
落翎扮演的小猫乖巧无比,尤其是一双圆圆的,透着蓝色光的眼睛,在光线不够明亮的夜晚,十足圆润,比葡萄还好看。好看的男人抱着好看的小猫,如果这是帝危,佑春已经强行赖坐上去了。
她走着神,拓跋危忽然冷不丁扫了她一眼,将她迷离的眼神捕捉完全。他问:“你在想什么?”
佑春猛然回神,镇定撒谎:“奴婢在想,圣上待小猫这样亲切,其实内心是很柔软的。”
拓跋危表情古怪,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他嗤笑一声:“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乱打乱撞地打开了他的话匣子,佑春心尖一凛,心想一定要抓住难得的好机会。她内心几番斟酌,真诚说道:“奴婢当然知道,因为奴婢说的是心中所想。”
拓跋危笑话她的天真:“你是没听过我的暴君行径,还是没见过我动手杀人的场面,你知不知道,我这样的皇帝,死了以后要被野史编成什么样?死在我手里的人,恐怕比你见过的人都要多。”
佑春当然听过,也当然见过。她大言不惭地解释:“奴婢知道,但奴婢觉得,这些人,只不过是因为死在圣上手里,所以显得多。但如果圣上不严苛改制,那些死于天灾,死于生计的百姓,恐怕不止十倍百倍。”
谁不喜欢听奉承的话呢,佑春净捡些好听的话来说,决口不提拓跋危的臭脾气,不提他发火时滥伤无辜,只挑他做的大事来吹嘘。
她这番话,给拓跋危听得有所意动。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宫女,竟然有这番见识。一个人聪慧与否,不是看她读了多少书,名字有多好听,写的字有多好看,最重要的,应该是眼光能放多长远。
拓跋危做的很多事,都是为了十年,几十年,乃至几百年后。所以以前被多多阻拦。然后他把阻拦的人都杀了,后来渐渐地也就没人敢阻拦他。
看拓跋危受用的表情,佑春就知道她拍马屁的方向找对了,她再接再厉,说道:“依我看,圣上才不是暴君,圣上是明君。野史是谁都能写吗?那奴婢也写一本去。”
大概马屁有点拍过了头,拓跋危白她一眼:“落款写什么,写你那个诱春的名字?有人信吗。”
佑春:“……”
129|第129章 突发春
虽然因为说话过火遭嫌弃了,不过佑春心想,拓跋危这样的人愿意与人说玩笑话,应当是稀奇的,所以她可以算作成功地讨好了他。
尽管听上去,他仍然对她艳俗的名字耿耿于怀。
也罢,她就当是两人之前清新脱俗的小情趣吧。佑春郁闷过后,很快重振旗鼓。反正已经脱离了齐沅,她索性告诉他真相。
“圣上……”突然提起此事,也不知道结果是好是坏,或许拓跋危已经接受了她的名字,并觉得有趣呢?佑春缓了一口气,才继续说,“其实我原本的名字,是釉面的釉。”
拓跋危的笑容还没消失,尽管别人根本看不出来他在笑着。他几乎不用猜就能知道:“是齐沅给你改的?”
佑春点头。既然她已经不伺候齐沅了,说出来也不算背主。
拓跋危冷笑一声,说:“她们一家人都虚伪至极。等太宰致仕,就能慢慢清算了。”话说出口,拓跋危才意识到,他竟然没什么防备地在釉春面前吐露了正事。
这是很可怕的事情,因为拓跋危一向防备心重,除了心腹,从来轻易不会对谁说心里话。莫名其妙的,他对她竟如此……信任?
或许因为她的身份只是一届卑微的小宫女,翻不出什么浪花来吧。
拓跋危沉默下来,温度霎时变得冷落。
佑春把他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并不知道随口一句话,让拓跋危考虑了很多。她正惦记着夜深人静、烛光缭绕,是极容易增进男女气氛的时候。
她问:“圣上,抱累了没?把白云交给奴婢吧。”她伸出一双手去接,线条优美的纤纤玉指,指尖似夏秋傍晚,天际尽头烟霞的粉。
两人之间隔的距离本来就近,她手一伸出来,拓跋危的视线被她一双手占去大半。他的目光不自觉被她吸引,眼睛盯着那一双手,印象里顺其自然地烙印上纯粹的一个美字。
他开口,悠悠然地说:“釉这个字,就要配你多了。你这双手,就像釉的细腻。”
拓跋危的声音有着极具韵味的低哑,在夜间这样低沉的,缓慢地说,明明只有声音,却让人浑身有微弱的酥意。
自从离开魏从戈身边,到了着深宫中,佑春已经许久没有过欲念的欢愉。
皇宫里就像一个大大的,无趣的牢笼,没有她能感知、吸收到的欲望,单独的来自于人的欲望气息太单薄,这里没有男女交织的浓烈,她又一直不得自由,因此压抑了许久。
并且,这里更多的是没根的阉人,值守后宫的禁卫也不多,连阳气都稀薄。
在深夜时分,接近这个帝王之身,阳气顶级旺盛浓烈的男人,听着他的声音,她就像突然中了蛊惑一样不能自己,脑子里全都被欢爱的场面充斥,身子很快就软了下来。
她本就被淫欲浸透了泡软了,随随便便被高温一灼,顿时融化,滴滴答答泄露汁水。
拓跋危还在看她的手,莫名其妙的,他从她的手心里看出一丝娇羞,再一定神,竟然闻到一股不属于他身边的气味。
拓跋危对声音、味道都很敏感,要求极高,在他身边不能大声不能有噪音,也不许有难闻的气味甚至熏香,他身上佩戴的香囊,装的都是晒干的草木,只有隐约浅淡的气味。
但凡有异常被察觉出来,都要受罚挨骂,因此宫人没人敢佩香或用脂粉。正因为拓跋危自己就能闻出来,所以他能明显感知到区别。
佑春之所以能略微入他的眼,哪怕最初他看到她的脸不悦,但她的声音,她身上自然而然淡淡怡人的体香,都令他舒服。并且她也聪慧有分寸,是块值得重视的好料子。
所以陡然闻到一股陌生的味道,而之前没有,拓跋危顿时警惕,怒喝道:“你身上带了什么东西?”
身为帝王,随时随地都需要机警任何异常,有太多人想要他的性命,不得不防,所以无论怎么严苛都不为过。
佑春冤枉,正走神想着那些美妙的画面,被他突然的凶恶吓得一哆嗦,软身跪坐下:“没有,奴婢什么也没带。”
拓跋危还是那副动怒生疑的可怖模样。他一生气,通身的威压全然释放,令人心沉沉的,被压得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