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春被罚抄书这件事是近来月华园里人人乐道的大事,几十双眼睛都盯着她。藏书楼又不偏僻,门前整日人来人往,进出只耗子都不会错过,因此这次被罚没人帮又春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除非有人钻地道进去帮。
因此没人不信是又春自己一人写完的,只是质疑新书是否合乎殿下的要求。
重阳听闻又春说十天只睡了八个时辰,细眉略略挑了挑,而后无话,专心检查细节。
四个丫鬟查完八十多本书都用了一个时辰,不是看得不够快,而是需要一个字一个字地挑毛病。
没挑出毛病,重阳看阶下的又春摇摇晃晃站不住,开口道:“搬桌椅来,并笔墨纸砚。”
她要现场检查又春抄书的字迹、速度,以及失误的情况,再次判断又春有没有偷奸耍滑。
佑春猜到了大概会有这一关,因此昨天她一整日都没写过一个字,睡好了、吃饱了,手腕灵活,当场给重阳展现了速与质的并存。
重阳看她下笔如飞,字迹端正,一盏茶时间能写两百多个字,如何不心服口服?
殊不知,这都是佑春攒好了的一鼓作气,再坚持第二盏茶可能就不行了。
此事重大,没人敢凑来看热闹,现场四个丫鬟两个小厮通通叹为观止,只当又春天赋异禀,耐力与体力都高人一等。
怎知,就在重阳再无疑心,叫又春停笔时,写字的人头一歪,昏了过去,歪倒的手落在砚台里,激起一片墨汁黑印。
重阳叫人立刻扶又春回丫鬟的住处,又叫人去请大夫,自己去禀报殿下此事。
又春虽只是个二等丫鬟,但人是王夫人送到殿下身边的,又是殿下亲自罚的,自然与常人待遇不同。
她将检查抄书与现场写字的事,并晕倒和问话所说之事一同呈报给拓跋启,拓跋启对又春晕倒一事倒不在意,只是让人将书呈给他看。
随手翻了几本抄本,拓跋启越看眉头锁得越紧。
有人完成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叫人如何不惊讶?
拓跋启特意翻了那几本与他而言分量不同的书,没了朱批,字迹整齐且有风骨,叫他情绪平静。
一出神,就不免多看了会儿,一多看,便闻到了陌生又香甜的气味。
忆及近侍所报的事,拓跋启脸色一僵,手中书烫手一般丢到一边,拂袖起身。
他要去看看,最好是死了才好。
十天只睡八个时辰,还要一直写字,便是铁骨铮铮的男儿也难扛。又春昏倒的事太正常。
听说她完成了惩罚,不会被赶出府去,被抬回之前睡的屋子由大夫诊治,月华园的下人们恍如听鬼神奇闻。
再听殿下亲自前去看人,就更让人惊掉下巴。
这是什么离奇的发展,凭借一手灵活抄书起死复生?
听了那么多深宫王侯家的妻妾争宠故事,还是这一则最奇特。
殊不知,拓跋启只是想看看,一个人十天几乎不睡觉,到底会不会死。
巧的是,这天的大夫就只有一个在,还是最厉害,在拓跋启面前最得用最受信任的。
那大夫在屋里诊脉半晌,给又春开好了补身子补气血调理的大补汤药,却没离开。
等拓跋启过来,他面色复杂地行了一礼:“殿下,老奴有话要说。”
看他这讳莫如深的表情,拓跋启屏退了旁人。
老大夫腰弓至底,言辞恳切:“殿下,老奴诊其脉、观其象,此女龙髓凤骨,百会穴高至坤位,乃……大富大贵之命。”
拓跋启半晌没说话,将大夫吓得后悔非常,不过他最终还是问了句:“何种大富大贵。”
老大夫头埋得更低了:“是……国母之命。”
屋内半晌一片死寂。
小剧场:
拖把启:国母之命?谁的国母?
春宝:反正不是你的。
020|第20章 幽禁她
又春十天誊抄八十余本书累倒,连睡三日的事传遍了整个亲王府。厨房的樊妈妈听了,暗暗咂舌自个儿捡回来一朵奇葩。
在送又春去王夫人身边的时候,樊妈妈曾有一瞬想过,又春会不会再做努力,辗转奔到前头去。结果连十日时间都不到,王夫人亲自将人送过去,可真是了不得了。
听巧巧说又春惹怒殿下被重罚,几乎人人都以为她好日子到头了,转眼再听,竟又扭转乾坤。
令人咂舌。
此女日后必有大造化,樊妈妈心想。好在没为难过她,虽没答应助其去殿下身边,但也仁至义尽。
想着想着,樊妈妈不由越发正色,拉了女儿到身边嘱咐。
“巧巧,娘劝你一句,往后收一收心思,莫得罪了那位。”
巧巧不言语,樊妈妈当即急了,食指戳她额头:“你这丫头,还心大着呢?你看咱们殿下是心软的人吗?这男人,天生要比女人少几分情种,最怕那心硬又不怜惜人的。你可知要是又春没抄完书,被卖出府会遭遇什么?”
巧巧咬着唇点点头。樊妈妈急得坐直的身子这才塌了腰:“娘从前就知道这条路不好走,如今见了又春的遭遇,更不想你犯傻。又春那神仙般的人物都这样,不知道换了旁人又会如何。再说,她如此有能耐,你就别与她争了。”
巧巧不吭声听了半天,这才绞着衣袖说:“娘,我又不傻。不过依我看,又春再有本事也没法称心如意,你劝我,我还想劝她去呢。”
“怎的讲?”樊妈妈听着,像是还有别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