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邈卡起嗓子咳了咳。
眼见俊美新帝散了脸色,本以为能放下心来,却不想新帝摸了摸自己白皙妖冶的脸,不要脸的脱口一句:“吾与殿下风姿皆仪,瞧着甚是相配。”
崔邈脸几乎要被主君不分场合的轻浮不着调给气得吐出一口黑血。
就连鲜卑大臣们也瞪圆了眼一脸惊异。
只有汉臣们能稍微理解崔邈的心情。
果然是不通礼仪的胡人。
高堂上坐着的美丽皇后被这样可以说是明目张胆的调戏气得胸口起伏,当即要起身斥责,却被天子紧紧拉住了柔荑。
禅位仪式结束后,新帝定国号“翟”,与大臣们定下吉日七日后正举行登基典礼,同时封前天子元善为中山王,食邑一万户,允其挂天子旌旗,用天子年号,文书不称臣,并可以在中山设立供奉魏室宗庙。
回到昭阳殿,可见侍女们正在收装箱笼,书卷,首饰,布匹……在新朝天子入宫之前,前朝天子要搬离出宫。
陆妫忍耐了一路的怒火,进入内殿后狠狠甩开了元善的手,双手抄起起桌上的一套茶盏面对元善用力摔在金砖地上,蹙眉含怒,带着哭腔大骂:“元善,你个懦夫!那人当着臣子们的面调戏羞辱你的皇后,你竟一言不语,还让我也苟且忍让?”
她的眉间画着精致的花钿,头上十二枝树花的金冠步遥迤逦摇坠,衬着昳丽无双的面容明艳生辉。
元善还穿着天子十二章的玄色衮冕,从容沉雅的面容颇有天子之威,此刻却垂着头,多少显得低声下气。
他压低声线缓缓开口,“阿妫,齐珩势大,且已登位……”
陆妫却一把攥住他的衣襟,乌黑澄净的眸子悲哀含泪,尖锐质问:“所以你就任由他羞辱我?”
元善注视她漂亮含泪的眼睛,心脏处的疼痛逐渐扩散,仿佛连呼吸也带上了痛意。
垂下眼,他不敢让自己再多看,会留恋,会动摇,会后悔。
陆妫看着他的样子,悲怨激动中突然想到了什么,语气一转,沉沉发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纤白玉手抚摸上额间精致的红昙花钿,是由清晨的天子亲手所绘,细眉也是由天子所描,愣神之后,她激动大声笃定:“你故意的!”
“故意将我精心打扮成这幅样子,故意带我去明光殿接受臣子拜礼,故意让齐珩看见我?”
元善身子僵直,被戳穿的感觉犹如万箭锥心。
“无耻!”陆妫眼底泪珠坠下,愤怒地推开他,玉手摘下发顶的金玉缠枝步遥纷纷朝他身上用力砸去,嘶声质问:“凭什么?你想要的时候就可以强娶我,不想要了就用这般卑劣无耻的手段将我推给别人?你把我当做什么?一件可以讨好齐珩的礼物吗?”
元善僵硬站立,不躲不避,听到她的质问唇角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你说话啊,你回答说是不是……”发髻凌乱,乌发披散的皇后又靠近天子,抓住天子的衣袖,仰起绝美精致的脸庞,流着泪,神情固执又脆弱,语气沙哑飘渺:“连这也无法回答吗……”
“你个骗子……”
“混蛋……”
昭阳殿内,隔着华美琳琅照壁,一身绯袍,摇着扇子的俊美郎君唇角含笑听完了前朝帝后争吵的全过程。
其他的侍女奴婢们跪在地上,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真想不到,元善的心思也不少嘛。
之前骂他是个傻子废物看来也不全对。
既然元善自己都如此上道,他不成全元善都显得他不近人情了。
齐珩带着戏谑施施然离开,侍女们才敢起身喘气。
第0058章 开国皇帝的白月光8
近日,洛阳流传着晋王,不翟朝天子齐珩与前朝皇后陆妫的风流韵事,新朝天子那句“吾与殿下同美,甚是相配。”传得人人皆知。甚至将一些前尘往事也翻了出来,比如两人十几年前就差点成了一对,还比如少年时的天子为了求娶陆二娘,差点被他阿耶晋王打死。
晋王府,家仆奴婢们都在忙碌着收拾主子们的箱笼,准备一同带进宫里去。晋王府的主子说多也多,除了齐珩这个新朝天子,还有王妃和两个嫡出郎君,几个侧妃几个妾侍,庶子庶女加起来七八个,还有与新天子一母同出的五个弟弟,两个妹妹,其他十几个庶出的兄弟姊妹齐珩可不管,都留在了晋阳老家霸府。
元仪作为晋王妃,一大家子的管事婆,来到洛阳也少不了操持忙碌,但洛阳风传之事不可避免地还是入了她的耳朵。
十年过去,元仪都以为自己快忘了,但这事一出,脑子里埋藏已久的记忆打开封印,她才想起当初郎君为了求娶陆皇后做的那些事,费了多少心思力气,被晋王齐桓打得半死又饿了六天也死不松口。若不是陆皇后坚持要为自己耶耶守孝,不愿即刻嫁人,恐怕现在的晋王妃就不是她,而是陆皇后。
也不知是天意弄人,还是阴差阳错,陆皇后被天子元善强娶入宫,当时还是世子的齐珩被晋王齐桓派在外面跟着贺浑打仗,等两个月后齐珩回来,天子和陆皇后都生米煮成熟饭了。而后她被晋王齐桓聘给了齐珩。
当时嫁给心上人的喜悦冲淡了一切,而齐珩待她的态度虽不算热切但也平和。但平淡的日子过久了,元仪也会忍不住去想,如果换成陆皇后,齐珩会是一样的态度吗?会舍得跟她聚少离多,几个月几个月的在外不书一封信?会收下一个又一个美貌女郎充做妾侍,诞下一个一个庶子,让她照料?
因为知道自己郎君真正心仪爱慕一个女郎是什么样子,有多炽烈上心,所以才会格外感受出不爱自己的差别。
因为真正心仪爱慕自己的郎君,所以元仪从不对齐珩有要求,都只自己咽下。久而久之,为了麻痹心中这种疼痛不平,元仪选择将这些都遗忘,也快将自己麻痹过去了。
可郎君的这句话一出,元仪还是感觉心凉了一半。
吾与殿下相配。
在禅位大礼上,文武臣子们的面,就毫不掩饰的当众说出口。
究竟是对前朝帝后的羞辱调侃,还是真心实意,恐怕只有郎君自己清楚。
洛阳无论平民还是贵族都风靡信佛,平民百姓们三五天都要去拜佛上香,勋贵世家们就是出钱建佛寺修佛像,洛阳里外的佛寺都有一千多所,各州郡加起来约有数万,与此相应的是僧人泛滥,一些游手好闲的游民们剃了头就投个寺庙成了所谓的“得道高人”,仅凭着供奉的香油钱就富得流油。
齐珩在前厅里,看了崔邈等人送上来统计僧侣人数的竹简,超过三十万人,其中九成还是青年男子,按一人耕一亩地来算,整整多出三十万亩荒地无人耕种。
“竖子高秃!狗脚高秃!”齐珩怒骂,直接从案后站起身,将竹简狠狠摔在前面的空地上,就差没一脚踢翻书案。
气得面泛桃花,一张脸俊美靓丽得让人心惊。
崔邈用羽扇遮住抽搐的眼角,实在不忍看。
家奴却在此时禀报宫里来人,好像是关于前朝帝后出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