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行云的话似乎将少年的恐惧消除许多,少年颤抖的幅度变小,耸立的双肩也慢慢放平,他偷偷偏头窥了封行云一眼,像是想起什么,淡淡两抹绯红从脸颊晕开,他小声嗫嚅道:“是、是你……”
“对啊,白得跟个死人一样。”少年话未说完,就被薛灵羽语气尖刻地打断。
封行云有些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再一回头,少年果然又退回初始的应激自闭状态。
“你别紧张,我们不是坏人。方才还是我们从熊口下救了你,你还记得吗?”封行云友善地笑笑,“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片深山老林?”
少年迟疑了一会儿,终在封行云鼓励的目光下,娓娓开口:“小生……小生名叫林素,乃江南宣城人士……”
林素说话声音不大,可语调清丽柔婉,尾音略微上扬,听着有些像在发嗲,颇具小家碧玉的江南情调。
“我父亲是当地一名茶商,因积劳成疾,卧床许久。这些年为了给父亲治病,家中积蓄慢慢见底……直至上月,大夫告诉我,我父亲已经时日无多,让我准备后事……”
林素说到此处神情黯然,泫然欲泣:“虽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我不愿就此与父亲阴阳相隔,于是在听闻姑苏的月光娘娘拥有令人起死回生的神通后,我便想着最后一试……”
“岂料来的路上竟遇匪患, 所携之物均被洗劫不说,伴我一同长大的小厮为护我性命也被那些贼人给……我离了匪寨后一路奔逃,却不慎误入密林遭熊捕杀……幸好上天怜我为父求药,命不该绝,才让我遇到恩公,否则只怕我早已、早已……”
林素说到最后,几乎泣不成声,他容貌清秀,虽与封行云三人相比显得其貌不扬,但胜在肤白似雪,吹弹可破,宛如随风摇曳的一株柔弱青莲,惹人怜惜。
小公主为他凄苦多舛的命运所感,背着几人偷偷抹泪,封行云听完亦是不由自主地温柔安慰:“林素,你先别伤心,正好我们此行也是为参加月神祭,刚好同路。你不如与我们同行,届时等庆典结束,我们便送你回去,你看如何?”
“真的吗?”从天而降的惊喜简直快把林素砸懵了,“谢谢恩公!谢谢……”
“等会儿--我说同意了吗?”
温暖的氛围被不和谐的反对声骤然打破,三人齐刷刷将视线投向发出异议的角落,就看见薛灵羽正悠闲地倚着红木桌,似笑非笑地冷冷盯着林素。
【作家想说的话:】
鸟这个人,吃亏就吃亏在嘴太硬,不懂示弱,受了重伤也要嘴硬说对面废物,是在给自己刮痧。本质其实就是一只求偶的公孔雀,只想给云子展示自己最强大、最完美的一面(摇头摇头)
扒拉一点小剧场:
云子穿衣服喜欢穿黑色,因为耐脏,方便他放假时候走南闯北到处打散碎零工。
明姐那种高冷女鬼基本就是一身孝,不过偶尔也会穿点淡紫浅蓝这种冷色调的换换心情。
鸟嘛衣柜里什么大红大绿的衣服都有,不过最贴合他本人气质的是红色和金色。
第七十八章 恶毒刻薄,害鸟一生!
薛灵羽相貌妖异,姿容极盛,打眼一瞧便是个不好相与的主,脸上纵横交错的两道伤疤更添凌厉,斜眼乜人时气焰十足。
林素生性懦弱,现下不过挨了一记眼刀,就鹌鹑似的发起抖来,颤巍巍往封行云身后藏:“恩公……”
一双细瘦的臂刚要缠上封行云,便见眼前一道鞭影飞速掠过,那白生生的手背登时皮开肉绽!
“啊!”林素弯腰捂手惨叫一声,一时间疼得双眼泪涟涟。
“不知廉耻的下贱胚子竟想碰他,我看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你若再敢对他动手动脚,我便将你两条胳膊一并剁碎了喂狗!”薛灵羽压抑着怒火,厉声喝道。
山野中蹿出来的狐媚子手脚不干净,让他看了真想索性将人直接杀了了事。可封行云正在一旁看着,让他不好做得太绝,只能略微小惩大诫一番。
那林素皮肉薄嫩,手才破口鲜血便淌个不停,他额头已被冷汗浸湿,却咬紧了牙关,倔强地不肯再发出一声痛呼。
赵嘉平看不过眼薛灵羽的暴行,忙掏出手绢上前帮林素止血。
而封行云见状更是怒火中烧,他一把拽住了薛灵羽不依不饶、还欲挥鞭的右手,咬牙狠道:“你发什么神经?!他只是个普通人!”
“你怎么就能断定他是普通人,他说是就是了?万一是什么山精野怪变来骗人的呢!”封行云对那小贱人明晃晃的袒护令薛灵羽气不打一处来,“还有,你对我凶什么凶?你很紧张他?他是你什么人?你移情别恋又看上这贱货了是不是?封行云你要不要脸!”
“你少在这儿胡搅蛮缠!”眼见薛灵羽越说越过分,非但丝毫不知悔改,反而一直强词夺理,封行云气得额角青筋直跳,一脸嫌恶地将其甩开。
“林素昏迷的半个时辰,你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吗?他若是妖邪你还能不知?再说你应当随身携带了……你要不放心,一试不就见分晓了!”
因着宗门不许在普通人面前暴露身份的规矩,所以封行云言语间尽量说得模糊。
林素是人是妖,薛灵羽心如明镜,他只是恨那贱人一出现就坏了自己的好事,又恨对方惺惺作态故作柔弱的样子博了封行云的同情!
管林素是什么东西,只要分去了封行云对自己的关注,那他就是该死!
愤恨之下,薛灵羽口不择言:“他不是妖怪又怎样?这天底下的苦命人多了去了,难道你个个都要管吗,你管得过来吗!他爹得了病要死,那是他爹活该!要你在这儿逞英雄、装好心?有那本事你去地府抢判官手里的生死簿为他爹改命啊!平白无故冲我发什么火--我可不是你的撒气包!”
封行云被这一番畜生话气急了,刚要起头怼回去,身后的林素却在这节骨眼出声将他打断。
“恩公,请……请不要为我争吵。”林素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细弱,像风一吹就会轻轻散去。
“能为你们所救小生已十分幸运,恩公们的大恩大德,林素没齿难忘!至于我爹的事……我知道这位恩公说的对……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又岂是人力可更改?但我在世上只剩爹爹一个亲人了……哪怕希望再渺茫,我也不想轻言放弃……”
“此地虽人迹罕至,鲜有人烟,但我想总会有行脚商人路过,届时我求他们顺我一程也是一样的……我,我这就离开。”
说着林素已忍痛撑起身子想要下床,嘉平给他包扎的手法极为粗劣,鲜血轻易便渗透昂贵的蚕丝手绢,看着格外触目惊心。
他脚甫一沾地,双腿便抽了骨似的一软,吓得小公主忙不迭又伸手搀他:“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抱、抱歉……”
“你脚怎么了?”封行云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一眼便瞧出林素的异样。
“没……没怎么,只,只不过不小心扭到了而已……”林素闻声慌张地试图用手遮挡右脚脚踝。
可他一介文弱书生,哪能快得过封行云?
封行云蓦地回身蹲下,将他手格开,撩起裤腿一看,才发现那衣衫下的脚踝竟肿得老高!
踝关节连带脚背已是乌紫一片,两三处骨头突出,似已错位。伤势可怖,令嘉平看了都倒抽一口凉气:“天啊……”
“脚踝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不说?”封行云这会儿已暂时将发疯的薛灵羽抛在脑后,满眼只剩下林素的脚伤,他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道,“你知不知道若是没有及时的医治,你可能会因此留下终身残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