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虽可耻,但却令人十分快乐。封行云迅速做下决定后又花了一个时辰反反复复、字斟句酌地打磨腹稿,想着该怎样说才能既让卿儿知晓自己将要去会见薛灵羽,又不让卿儿生气。
结果哪晓得晚上封行云才刚说自己宵禁后要出去,明月卿便立时应下了,那体贴大度的模样颇有一代绝世贤妻的风范。
“卿儿……你就不问问我今晚见谁、几时回来?”
“无论是要去见谁抑或回不回来,不都是行云你的自由吗?无需特意向我报备。今夜若是有掌教查房,我也会尽心替你遮掩。你想要见谁,便去见谁;若不想回来,也可不归。”明月卿宽和地凝望着封行云,款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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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准时抵达后山,但封行云一想到卿儿当时在学舍内同自己说话时的那个笑容,都还是忍不住感到背脊一阵发凉。虽然他是征得了卿儿的首肯后才出来的,可封行云也说不清为什么,他总隐隐觉得自己这次好像又哪里把卿儿给惹生气了……
“封行云,你还真敢来。”
大半夜身后冷不丁响起别人的说话声,多少是件有点渗人的事儿,即便胆大如封行云也不由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他回身看去,来人正是身着一袭艳丽红衫的薛灵羽。
“来啊,我有什么不敢来的?我倒还担心你临出门怂了,放我鸽子呢。”封行云边说着,边嬉皮笑脸地抬眼从头到脚将薛灵羽仔细打量了一番,“又是半夜约我,又是盛装打扮,小鸟,我说你还没过门呢,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偷会情郎了啊?”
若是往日听到封行云不三不四的调戏,薛灵羽怕是早就气得一蹦三尺高了,可今夜他却格外沉得住气,封行云那样讲他,他也只是不急不恼地低眉敛目轻笑一声,眼波流转间颇有种动人心弦的柔媚感:“死到临头还这般油嘴滑舌……封行云,有时我真的很羡慕你的愚昧无知,如果我也能像你这般蠢的话,想必也能天天笑逐颜开吧。嗯……就是不知道一会儿我将你这犯贱成瘾的舌头拔了后,你还笑不笑得出来呢?”
薛灵羽面带微笑地说完,便目不转睛盯着封行云看,只是他的笑意并未触及眼底,点漆般乌黑的瞳仁中只静悄悄地升起一股浓重的寒冷杀机。
薛灵羽平日就总爱对他喊打喊杀,因而封行云这次听了也并未当真,只一如既往不着调地挑逗道:“死到临头?我可不能死啊,我要是死了,小鸟你不就得守寡了吗?”
“呵不见棺材不落泪。”薛灵羽挑起一抹冷笑,随即他便不再多言,只是双手结印,顷刻一个繁复而又华丽的法阵凭空显现,伴随一阵犹如空间被撕裂的恐怖轰鸣声,薛灵羽大声唤道:“无相陵光镜!”
霎时,封行云只觉飞沙走石,天地晃荡,眼前蓦地爆发出耀眼刺目的强烈红光,瞬间剥夺了他的全部视力!待一息后红光消退,封行云才终于能逐渐睁开双眼,而再度展现在他眼前的世界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只除了周遭景物的位置好像发生了改变……他记得刚刚自己是站在右手边的一棵大树旁等待着薛灵羽,可不知怎的……一会儿的功夫,那树就跑到他左手边了……
不对!封行云集中精力快速扫视了周遭一圈,他很快悚然地意识到,不是周围景物的位置发生了变换,而是他压根儿就不在原来的世界!他现在身处的……是一个镜像的世界!
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巨响,骤然间所发生的异变使得封行云一时处于一种遭遇剧烈惊吓后的呆滞状态,他下意识循着声音缓慢而骇然地抬起头,就见半空之中,盘桓着一个超出他理解的庞然巨物……
那怪物人首鸟身,通体燃烧着滚烫的赤焰,脸似乎是薛灵羽的,可脑袋却宛如一座丘陵般巨大……
怪物缓缓挥动着遮天蔽日的巨型羽翼,嵌在人脸上的一双妖异的禽类红瞳此刻正冷冰冰地注视着封行云,它口吐人言道:
“封行云,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作家想说的话:】
直面古神,云子要过一个san check了(bushi)
下章小鸟即将自爆卡车,希望不久之后的他回想起今日自己的所作所为,能够不要悔恨地拔了自己的舌头(善良地祈祷nia)
简单摸点后期の小段子。
云子:宝贝儿,来,叫声夫君我听听。
小鸟(害羞,小小声):夫、夫君……
云子:啊,什么?没听清?
小鸟(羞,但是听话地大声了):夫君……
云子:怎么还是那么小声,没吃饭吗,来,再大点声
小鸟一口咬上云子耳朵。
云子:哎哎哎!松口松口你属狗的啊!
小鸟(气鼓鼓):谁让你欺负我的!
第二十四章 自爆卡车(攻二半场开香槟,满分好感度直降为负)
“你……你是薛灵羽?”眼前这过于诡异震悚的一幕让封行云直过了好半晌才终于找回了些许神智,颤颤巍巍地问道。
或许是被封行云这少有惊惧懦弱的表现所取悦,盘踞天空的巨大怪物缓缓勾唇,露出一个足以倾倒众生的魅惑笑容:“是我。”
薛灵羽的一张脸分明是极美的,可此刻出现在那遮天掩日的人面鸟身的怪物身上却只让封行云感到深深的不寒而栗:“你……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这里……这里又是哪儿,你将我带到……”
“封行云,”不待听完,怪物便张口不耐地打断了封行云接连抛出的提问,“我好心在杀你之前留给你时间,不是为了让你同我进行这无聊的问答游戏的……还是说,这其实是你拖延时间的手段,你在期待着有谁能来救你吗?”怪物说完,似是在嘲讽封行云的异想天开与不自量力,眉宇间露出一股极其不屑的神色。
这样的表情封行云此前已在薛灵羽脸上看到过太多次,而此刻这熟悉的神情却出现在了这恐怖的巨型怪物脸上,让封行云为之毛骨悚然的同时,又产生了一种在全然惊悚荒诞的陌生环境下陡然发现熟悉事物的微妙安心感。
封行云感觉自己找回了些许失落的勇气,他壮着胆子抬头与怪物对视,努力保持镇定地道:“可你为什么要杀我……既然你决心要让我死,那总不能让我死得不明不白吧?”
“为什么……你竟然会问我为什么……”封行云的问题似让怪物感觉荒谬得可笑,它忍不住抬头大笑起来,而那笑声所产生的震动让封行云感到一阵山摇地动,连耳膜都险些被震碎。
直到笑够了,怪物才终于停下,它复又恢复了一开始的冰冷神情,不紧不慢道:“封行云,你的愚不可及实在令我今日大开眼界。不过,既然你这么想要知道,那我就当这便是你最后的遗言了因为我早就想杀你了。从我来到神华仙宗的第一日、见到你的第一面起,你的存在就令我感到极度的恶心与不适。”
“我第一次真正对你动杀机是在数月以前,我憎你不知廉耻纠缠表哥,几番劝告还皆死性不改。那日我携黎瑛、霜见伏击你,本是想最后给你一次醒悟的机会,谁知你却冥顽不灵。封行云,你知道吗,那日我连化尸水都提前备好了,半神具有仙根灵骨,化尸水只能溶去皮肉,可对你这样的凡夫俗子,只需一滴就能让你神不知鬼不觉地永远消失。唯一可惜的是那天表哥来得太快,我的计划还未等真正实施便胎死腹中。而第二次则是在安阳县的客栈中……你还有印象吗?”
怪物说到此处停顿片刻,体贴地为封行云留足了回忆思考的时间。
“那杯酒……”
“没错。”见封行云回答出了正确答案,怪物露出一脸孺子可教的满意笑容,“你那时不还问我究竟给你下了什么药吗?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我为你准备的毒药名为滴水观音,无色无味无香,据说是流传自西域,常人若是服下,不消半刻便会穿肠烂肚、七窍流血而亡。虽死状可怖了些,但胜在见血封喉发作极快,不至于死前受太久折磨,瞧我对你多好。可谁知你却狼心狗肺,非但辜负了我的一番美意,还恩将仇报地调换了酒杯……”
“封行云,你知道你最令我觉得可笑的一点是什么吗?就是我几次三番置你于死地,你不仅毫无所觉反而愚蠢地认为我竟会心悦你这样哗众取宠的跳梁小丑。我告诉你吧,你的愚昧早已让我难以忍受,你的自大更是令我几欲作呕,甚至只要一想到我和你呼吸着同样的空气,我就无法控制地感到反胃。封行云,你不过是一个凡人,有什么资格与我们半神一起修习,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表哥身边?这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欢迎你,神华仙宗也根本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就应该永远待在暗无天日的阴沟底下,因为那才是你真正的归宿。”
怪物,或者说真正的薛灵羽的一番自白令封行云脸上的表情几度变幻、十分精彩,从一开始的不可置信,转为得知真相后的愤恨憎恶,再到最后的归于平静:“薛灵羽,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恨我……”
“我不恨你,难道还要爱你吗?”薛灵羽轻松地嗤笑一声,一如既往高高在上地鄙夷着封行云的愚笨。
许是知道自己大限已至,必死无疑,封行云的态度史无前例的平和,他微微垂眸,轻笑道:“你倒是狠毒。”
而薛灵羽闻言亦是抿唇一笑,罕见谦逊地回道:“无毒不丈夫。”
“可惜你机关算尽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