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行开门就撞上安雅才注视着门口的眼神,药物和alpha信息素的冲撞让他鼻子发痒。
他开口打招呼:“……安总早。”
安雅才穿了一身浅灰,西装革履显出他身形高挑,比安人颂少几分撞击眼球的张扬,却很有一种优雅味道。
他对纯苦的咖啡不是很在行,抿了两口就放下,直截了当开口道:“你和以琮发生过什么?”
看见安雅才对着那杯咖啡皱眉,李少行下意识伸手去摸柜子上的方便糖球,塑料的圆形果冻装壳子在盘子里转了半圈,他还是收回了手。
李少行一直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安人颂对他的冷淡出自于肢体亲密的反感,安雅才的疏远却是因为方以琮。
那时候李少行无论做什么安人颂都看不顺眼,李少行不是初出社会的小青年,在公司这些年也算颇有声望,让年纪小他不少的人颂横挑眉毛竖挑眼,还要看人颂和小明星的暧昧新闻,他的自尊并不能让他坚持忍受很久。
李少行知道,在人颂眼里所谓的一见钟情说难听了就是见色起意,他自己又先失态了,惹不起躲得起,正逢官司过后,安氏根基动摇,亟需中坚力量呕心沥血,李少行正好有借口天天待在办公室,安雅才是这时候走进来的。
工作和情感的双重噬咬几乎把李少行的精神掏空,安雅才身为他上司,又是他爱人的哥哥,纡尊降贵嘘寒问暖,时不时还亲自送饭送菜,以精神医生一样的角色挤进他的人生中。李少行不是木头,知道这绝对不对劲,他及时在自己动傻念头前刹住车,直截了当问安雅才的目的。
安雅才比人颂晚半年多和他登记。李少行也不知道要不要感谢方以琮,他的分化这么晚,让安雅才没办法在二十五岁前和他发生什么,又给了李少行不该有的想法。
安雅才今年二十七岁了,方以琮才二十出头,还在读大三,两人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安雅才自己并不是阳光开朗那一型,却喜欢上这样性格的人。
那天在登记处拍完照,等着结婚证制成,安雅才借口去卫生间,外套解在李少行座位旁,一张照片半截伸出他的口袋,故意让他看见。
方以琮的脸是另一种色彩,健康阳光,眼睛狭长得能眯成弯,他的笑容感染得身边的安雅才也露出别种模样,背后花田锦簇,李少行无心再看,手指上摸到凹凸不平和滑腻铅字,深吸一气,翻到照片反面。
“吾爱”。
“好土。”李少行淡淡地说,把它塞了回去,安雅才还是嫩了点,经过安人颂一事,难道他还会多想什么吗?
等到安雅才回来,李少行被个公务员小女生塞了一束鲜花在手里,为了提高婚姻率,这里的工作人员都是一水帅哥美女,还要能笑能闹,公务员跑过来也给他塞了一束,和结婚证一起递上:“新婚快乐!”
李少行对她微微一笑,她促狭眨眼:“你丈夫好帅!”
安雅才被她逗笑,刚要开口附和,李少行握着花束走过来,地上红毯崭新,他穿黑西装白衬衫,背头梳得齐整英俊,肩背宽直,让安雅才有点恍惚。
李少行缓缓伸出手,五指干净修长,如果上面有一只装着钻戒的天鹅绒盒子,安雅才一定会以为他要求婚,李少行声音磁性动听:“合作愉快。”
安雅才心中略过一丝恍惚,随后微笑伸出手和他交握:“合作愉快。”
今年年初起,李少行已经计划提出离婚申请,因为种种原因拖了些时日,真正一锤定音的,是方以琮。
这几年相处下来,和雅才人颂也慢慢磨合达成平衡,偶尔会生出一些傻想法,如果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下去,回到家也不用有什么亲密行为,能有几道喘气的声音在,别的时候互不打扰,也很不赖。
方家就是这时候来电话的,彼时饭后时光,安雅才在茶几上泡消食茶,李少行歪坐在沙发上犯困,头几乎要倒在安雅才肩上,安雅才享受着这种擦过边缘的暧昧感,omega的气息像热水氤氲,激发出陈年悠久的淡泊香气,听到方以琮预定的分化期不准,但是也快了,类似像进入高烧前的感冒阶段。安雅才有点茫然,等待已久的事情突然降临,却没有迸发的喜悦,他怅然地四下环视,李少行正身坐起来,接过他的紫砂壶,不带情绪地说:“去吧,他可能会难受很久,有人陪着安心点。”
安雅才怔愣地拿起车钥匙,开口:“我……”
李少行扬眉,安雅才“我”了几个来回,没“我”出来,悻悻离去。
所以后来李少行看到银行卡里安雅才给他打的一串数字,多少有点受之有愧,不是他自己提供的帮助,而是安雅才找的他。
结果安雅才没撞到的事情,李少行撞到了。
他的大学时光很乏味,读书写字上课打工,于他而言回学校和回公司没什么不同。出乎意料的,方以琮和李少行算是校友,领证那天安雅才口袋的照片就是A大背后的湿地花田公园。他打算来找方以琮,看看到底什么情况,万一他分化成omega直接爆发发情期,被安雅才遇到,疯狂输出一星期,然后两个人腰酸腿软相亲相爱来找他约离,他不保证自己能忍住不翻白眼,所以他要抢在这之前提那一嘴。
方以琮很少住宿舍,方家的楼盘天源御苑就在附近,考虑到方以琮的专业,李少行琢磨出他的必行路线,不怕认不出来,方以琮在人群里绝对鹤立鸡群,李少行也不担心和他交流,实在不行……
“啪”一个水瓶滚到他的左脚边,李少行施施然抬脚,把腿交叠在膝盖上,微冒着汗的篮球男孩跑到他旁边,连声抱歉地捡起瓶子,李少行看了一眼他额上的青春痘,不由感叹年轻真好。
“不好意思!我……我可以坐这里吗?”
好蹩脚的搭讪技术,李少行点了点头,在心里把这个方案划掉,并对一分钟前考虑过这个行为可行性的自己深深唾弃。
李少行并不打算和无关人士浪费时间,淡定道:“我喜欢女O。”
篮球男孩愣住了,随即脸上露出一种深刻的敬佩神情,李少行起初不解,抬头看到附近楼栋飘扬的彩虹旗帜,他陷入了沉默。
突然,李少行背上汗毛直竖,颈后腺体处略微泛酸,进入陌生alpha领地的危险感一闪而过,随即很快消失,李少行只当是人群中有易感期的alpha,并没有太在意,不远处,他一眼看到高高瘦瘦,穿着兜帽卫衣,把头都包住的方以琮,除了照片以外,他只站在某些宴会的交际圈外远远见过几次这位方少爷,促使他认出来的,是他身上那件衣服,某大牌的黑色的基础款,简洁带星点装饰,安雅才暗自购买过同样的款式,碍于场合一直没有机会穿。
刚刚出现,停在校外的方家车辆证明了他的想法,李少行正要起身,身后尖叫炸响,方以琮膝盖一软,骤然趴跪在地上,人群哗然,不单因为他突然晕倒,还因为他倒下数秒后开始外泄AO信息素混杂的气味。李少行紧紧皱眉,快步走过去。
方家这一辈三个孩子,前面一个B趋O,一个B趋A,家中alpha的数量在大家庭中算很少了,方家能走到今天却是因为一个民众起的恶俗绰号新娘之家。
既然这一辈的omega还没有出现,那就代表现在分化的这个很可能就是。
A大作为顶级学府,alpha数量自然一顶一的多,他对方以琮称不上有好感,但是看着逐渐聚齐围观的人群,李少行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李少行拨开人群,把方以琮肩膀扶住放倒,看见他脸色发白,顺势蹲跪在地,把方以琮的后脑放在膝盖上,利落解下外套裹住他上身,又把袖子扯起来,在方以琮发红的脖子上绕了两圈遮住气味。
不在发情期的omega是天生的抚慰调和者,温暖的气息包裹住方以琮的头颈,李少行伸手隔着布料揉他颈后,看到他紫白的嘴唇有了惨淡的血色,方家的保镖也匆匆赶到,李少行正要把方以琮交到他们手里,却猛地面色一变。
“李先生,请把方少爷交给我们。”几个人里面有醒目的,挥退围观群众后一下认出他来。
……被alpha猎视的感觉又来了,李少行脖子酸痛,“啧”了一声,发现其中一个保镖不对劲,皱眉道:“你是alpha?”
那人愣愣道:“不,我是beta。”
那就是B趋A了,李少行冷声道:“你不要跟着。”
说罢,咬牙把方以琮抱了起来,看见对方还略带稚气的脸孔虚弱地埋靠在他臂间,长久以来的一根刺在此时也不得不化作一口叹。
方以琮在轻微的颠簸中挨过了分化期最开始的一波恶心不适,半睁开眼睛,从一圈异常芳香的衣服布料里看见李少行线条分明的下颌,他视力不错,可远不到能透视的程度,不过他此时很确定的事情是,抱着他的这个男人,他洁白的领子下,似乎有块皮肤在微不可闻地跳动,他下意识抓紧了眼前的领口。
黑色保姆车的后排门打开,里面还坐着个头发花白的家庭医生,看见他们吓了一跳,李少行身体半探进车内,把方以琮放下后正欲退出,才发现领子被一只瘦削的手拽住了。
李少行这辈子只跟两类人打嘴仗,很不巧的是,方家作为亦敌亦友的商业对手,正属于其中一类,此刻车内的气氛凝滞,李少行自认为有一半责任在自己,但是另一半绝对在方以琮。
方以琮勃起了。
李少行干咳一声,把供躺的枕头捞过来给他盖住,谁知方以琮在他蹭过的手上顶动了几下,车内气氛更加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