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行冷眼看着他。
安雅才笑笑:“他没被我气得自杀,真可惜。”
李少行冷笑:“你现在还顶着CEO的职位站在这里我也很可惜。”
安雅才点头:“确实啊,你不是早就发现我并不很是这块料嘛?”
不知道是不是安兰心当初给他技能点错了,安雅才的优越基因并没有体现在当高管上他在十八岁之前,就学会了五门外语。十八到二十岁修完了大学课程,这两年里,他又修习了另外三种语言,所以在读工商管理时面对成叠的外语文献,他一次翻译器也没有用过,所有的课题和论文他直接找到原文就可以进行无障碍阅读,可惜当妈的是个商业巨贾,外交官这条路被上面限制死了,安家人是走不了的,当个翻译或者写书的安兰心也看不上。
李少行想起他刚开始对自己不服气,端着全外语小说在跟前听李少行训时那装x样,忍不住叹气:“你按照自己发的誓来做,引咎辞职,退位让贤,不就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吗?”
安雅才笑着看他:“少行夸自己贤能真是一点不脸红啊,不过很合理,要是改一改,变得贤惠一点就好了。”
李少行被他这阴阳怪气的样弄得头皮发麻:“我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想过再往上爬了,你的位置……呵,郑姐或者你大姨来坐,就很不错啊。”
安雅才比他想的还要讨厌安蕙质这个亲戚,脸色一下变得煞白煞白的,还是强撑着笑容说:“那就不得不提我的好消息了,下午三点,临时召开董事会议,妈妈说……”
安雅才笑道:“让我戴罪立功。”
李少行呼吸两次,嗤笑一声:“啧。”
安雅才走近他,看到面前男人的领口在刚才的拉扯中有些皱了,最顶上的扣子也半开不开的,便伸手温柔地帮他抚平,扣好扣子,对透过衬衫布料,细看之下能发现的淡青淤痕他也无动于衷,轻声道:“所以说,咱们以后相处的日子还久呢。”
虽然这种事情除了与会者以外,对公司员工是秘而不宣的,结果还是被安保发现几个混进来的记者,安兰心索性让人里外三层地把会议室一层围起来,她今天似乎有些格外紧张了,在进入会议室发表讲话前还在茶水间当着几位股东的面吃了血压药,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演的,很是得到了几分同情。
会议现场她的咳嗽声也让人听得揪心,她先是向董事会成员进行了道歉,除了爆发争端,见了血的那个小区,后来又被好几家媒体连续报导出其它建设项目上出现的大问题,几天内造成的损失蒸发的股价让人闻之肉痛,安兰心自责道:“我辜负了大家对我的信任,没有及时发现公司管理层出现的错漏现象……”
郑秘书不在,早些年跟在安兰心身边的老秘书头发都花白了,颤颤巍巍地记着她的发言,不得不说,安兰心作为领导是很务实的,她今天打扮得素净却不失干练,双眼红着,声音却依然铿锵有力,把事件一一梳理开来,又将弥补亏损的方案、停止舆论的方法、后续的人员变动和利润分配等全部真诚恳切地摆出来,空子怎么填,不都还是割自己的肉,挖自己的老本?让人心软之余也不由得感叹她的手腕和决断。
李少行坐在下边听着,表情淡淡,心里对安兰心是十分佩服的,开完这个会议,他这些天亏的烦的大约都能一笔抹平了,不敢想安兰心得有多心疼自己的口袋,安蕙质坐在他对面,面色也很差,她和安兰心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安兰心亏了她也亏,安兰心要是倒了,她更害怕。不过有一件事就像悬在上面的一把刀。
银行那边派来的董事代理人给李少行打了个眼色,李少行笑了笑,终于靠近了话筒,发问道:“请问您对造成这一系列商业及工程事故的始作俑者,安雅才先生有什么看法呢?是否会让他为此次事件负责?”
他的话一出,满座哗然,知道李少行和安雅才关系的更是合不拢嘴,安兰心把牙一咬,示意安雅才做出最终发言。
安雅才深吸一口气站起来,他的胸腔和血液都在发抖,母亲的期望,流着泪求他的画面,“妈妈除了你,还能把荣安交给谁”的恳求,迫使安雅才站起来面对这一切,他并不热爱权力,他需要权力,没了它,他也不会有多难过,可是……
安雅才远远地看到李少行,如果连这个位置也没有了,他更不可能再有把李少行抓在手心里的一天了。
他麻木地站在话筒前,背出了自己准备了一个晚上的说辞,无非就是自己决策失误,推锅给一个拿了大笔钱奉旨顶罪的下属,双眼含泪地承认错误,自我审判,又做出承诺,要如何如何赎罪。
安雅才的眼泪不是眼药水挤的,他对孟闻西下手,只是想让他满怀希望地出去,又满怀失望地变成个滥用药物,被职场霸凌到抑郁的废人,知道知道把脏手摸到李少行身上的后果,没想害死任何人,他想把自己挖的坑填平,世事却总是很难遂他的愿,尤其是此刻,他最爱的人,正坐在那儿,面上饱含讽刺的笑意,看他演这出苦情戏,这么想着,那半真半假的两颗眼泪,就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悔恨?悔自己当初就这么蠢地放李少行走。
愧疚?愧自己失察之下害死哲立,又差点害死郑蕾。
这出戏他演得情真意切声泪俱下,哭得几乎要晕过去,李少行都差点要为之动容了,他面上挂着讥嘲,在安雅才最后一鞠躬的时候啪,啪啪,啪啪,他鼓起掌来,随着他的带动,全场从稀稀拉拉到掌声雷动,这些鼓掌声都化作了巴掌,一耳光一耳光地刮在安雅才脸上。
安兰心直到会议结束都撑着额头,打完这一仗,她几乎喘不上气,之后还有记者发布会和业主会议要开,她却一点都提不起精神。
等到所有人都走光,只剩下她一个的时候,郑秘书走了进来,她腋下还撑着拐杖,拎着药放在安兰心桌前:“董事长,你让小姑娘给你顺路带的药,我带来了,您先吃点吧。”
安兰心抬头看她,两个都曾经意气风发的女强人,此刻一个比一个憔悴:“你回来了?”
郑秘书笑笑:“我是要走了,我告诉过您的,只要您继续给安总铺路,我们就没得谈了,看来您已经有了选择。”
安兰心眼睛里满是面子膨胀后的空虚和落寞,她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六十岁这回事,她老了,不再像壮年时那样敢拼敢干,现在安兰心还在后怕,她手里是捏着李少行杀人的把柄,可是李少行知道的老底也不少,刚才要真揭出来,她都后怕:“郑蕾,咱们都共事多久了,你对公司,真的一点留恋都没有吗?”
郑秘书看着她,突然心里就一酸:“是呀,咱们都共事这么久了,您也一点都没不舍得我。”
安兰心在冷得冻骨的白色灯光下闭上眼睛:“他是我儿子。”
郑秘书:“所以我理解了。”
安兰心:“你之后要去哪儿,回去包馄饨?不适合你,你手艺很烂。”
郑秘书笑笑:“另一家公司听说我要走,提前问了我的意思,我准备答复同意入职。”
安兰心:“那些小破公司可进不得,不知道多乱呢,你去了要被烦死。”
郑秘书:“挺大的。”
安兰心:“你不怕我拿竞业协议告你?”
郑秘书:“那您就告吧,我走了。”
安兰心依旧闭着眼,喃喃道:“反了,都反了。”
郑秘书费时费力地走到电梯门口,把拐杖一扔,都这样了安兰心还不改变主意,她也不用再演,还想去李少行办公室打个招呼,从门缝里就看见安雅才的身影免了,以免再生事端。
楼下有人来接她,车是擦得锃亮的黑色高端公务车,一个红领带下来帮她开车门。
姜知策打量了她两眼:“您就是李老师介绍给我妈妈那个执行总裁?”
郑秘书也有点惊讶:“我可只当过副总级。”
姜知策:“随便吧,你能帮到她就好。”
说着又往她身后瞟,没看见李少行,略带失望地请郑秘书上车,载她去和母亲吃饭。
路上他突然说:“我好像知道你。”
郑秘书:“是吗?可能是之前开会的时候见过?”
姜知策摇摇头,笑得礼貌:“我妈妈说,一看你就知道你想当安兰心二房。”
郑秘书:“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