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行抬头看向她,表情诧异得好像她的脸上开出了一朵大花,白霞很真挚地与他回望,又问:“如果没有的话,你要不要把以琮取回家?”
李少行猛地站起来:“您请回吧。”
跟着的佣人说他赶客,白霞毫不在意地抬手,手上的绿镯子晃出昂贵的光:“我是来求人的,不是来逼宫的。”
李少行表情不虞:“这可不像啊,白女士。”
白霞笑笑:“最近听说荣安很乱,本来同为商场朋友,老方应该帮一下你们安董的,但是他没有,您知道是为什么吗?”
李少行淡淡地看着她,她也不尴尬,赖在沙发上:“因为老方也惹了大乱子。”
“三个小老婆,两个熬成了我这样的老阿姨,一个还风韵犹存,最近多这一个,还是个嫩花苞,”白霞轻轻地搅动面前的咖啡,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人人都说我和老方是恩爱夫妻,他从来没说过我一句重话,要我说安董这对儿才是真的,她老当着人面骂安先生这个不懂那个不会的,为人却本分得很,一个小男仔都没有,嚯。”
她略带点口音,戏谑地调侃着,又说:“以琮第一次发现爸爸是个喜欢嫩女孩的老色鬼,吓坏了吧。”
李少行面上不显,心里却讶异:“我不便听这个吧?”
白霞柔柔地站起来,很客气地把李少行从门边又引回来,李少行又不好推她,不过白霞没有让他坐回会客沙发上,而是请他回了自己办公桌:“你就安安心心做事就好,我要说是我自己的事,只是这话不小心闯进来你办公室的。”
她看李少行不多点评什么,也不觉得无趣,继续道:“你知道吗,老方可长情了,他爱我是真的爱,他能记住我每一个不吃的东西,给我挑葱,可他也爱外面的女人,每一个断了,也都伤心的,同样不妨碍他一个又一个地找。”
“我生以珏,他就养了一个,是我那时候的保姆,”她说,“又一个,是个做指甲的,这两个都没文化,几个月他就腻了,所以我没来得及发现,第三个是老方最喜欢的,高材生,不漂亮,但是白白净净,也玩了七八年,老方伤心了一两年,我猜新的这个,很像她吧?”
白霞是淡眉毛,大眼睛,方以琮很好地遗传了这一点,好看得很明显,但是按方以琮的描述,那个女学生,大约就是那么个普通文静的样子,李少行不多嘴,装模作样地敲键盘。
白霞性格里的促狭也分给了方以琮不少,她说:“不回答,那就是认啦?以琮什么都和你说的,那天看到你送以瑾的离婚礼物这么符合她的心意,我还以为她第二春来了,没想到是儿子在当间谍呢。”
李少行只能无奈,白霞走近,手撑在桌边,轻柔地说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老三是安董介绍过来工作的亲戚,是她的远房侄女,笑死人了吧。”
李少行这回反应了,他伸手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白霞被他逗得前仰后合:“你不用捂着,不是她故意的,她不会干这种事情。”
李少行这倒是信的,女alpha数量少,就比omega多一点,安兰心漂亮多金,年轻时定然属于吸引力强的那一挂,又不论abo都体贴女性更多,这么想想,安董事长居然还能称得上是个梦中情人。
白霞问:“你就当帮我,那个姑娘什么情况,我不会去收拾人,收拾不动了。”
李少行只好把方以琮和他说的稍微理了理:“是个女beta,没满二十,家里快穷死了,亲人病着,没办法才干的这个,方董给她买的裙子首饰据说全都当掉了换现钱。”
白霞好半天没说话,麻木地叹出一口气:“还是个孩子呢。”
李少行当时也只得这一个反应。
白霞拂了拂鬓发,突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笑道:“结果出来了。”
李少行满头雾水:“什么结果?”
白霞咂一下嘴唇:“老方的家庭医生把他的体检报告卖了,同时卖了两组他的身体组织样本,包括头发,血液和口腔细胞。”
李少行感觉脊梁上一层麻:“他卖这个,难道是用来……”
白霞又笑了,这回,带着点恨意:“两个私生子,最近做了亲子鉴定,都是他亲生的,其中一个遗传了他妈妈的聪明脑袋,在方家集团里,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干了十年。”
白霞一摊手:“老方同时检查了他的精子活性……”
李少行又堵上了耳朵,实在不是很想听。
白霞又是一次人仰马翻的大笑:“他生不出了!这些情妇终于要来分家产了!”
李少行脑子里响起一个不合时宜的笑话词:诸神黄昏。
白霞点点他的桌边:“所以我问你,要不要取我的儿子。”
李少行:“这是很严肃的事情,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作此决定。”
白霞问:“你觉得他是个适合做生意,谈合同的人吗?”
李少行静静地看着她,她继续道:“你觉得他可以独自处理巨大的变故吗?”
白霞又笑起来:“那个私生子就恰好像你,你最近也把荣安的董事长弄得头疼脑热吧?如果他是雅才,是人颂,或者是他们的兄弟,你觉得他能扳倒你吗?”
李少行想了想,最后也笑了:“不会。”
白霞满意地抚抚心口:“可是老方觉得他会,他是家里唯一的alpha,老方觉得以琮可以,这是最恐怖的,不是吗?”
白霞:“从小我们就把这个小儿子当要出门的养,当温室的花朵养大,自然是不行的,不知道是哪个情妇,哪个私生子给他吹了风,说以琮可以做继承人,她们的孩子给他打下手,老方心动了。”尅勑茚欗
李少行眯了眯眼:“不对……我记得,以珏是放弃了继承家业,选择和爱人做自己的公司,那就应该是以瑾。”
白霞一下拍在桌子上:“就是以瑾!继承人一直都是她,可是这样一来,以瑾谁都不敢信了。”
她说着,声音有些颤抖,眼里缀点水光:“外面的私生子要回来争她的产业,当爸的又偏信alpha上位这一套,她忌惮以琮,以琮又伤心她不相信自己,你说我这个做妈妈的,两个孩子,我该安抚谁,你说?”
李少行差点说不出话:“所以你让我……方董不会同意的,这种事情。”
白霞抬起脸正视他,夕阳的余光照进来,照出她脸上的两行泪水:“……我能想到的人只有你了,以珏和以瑾都说你有手段,以琮也是,他很喜欢你,他房间里有本相册,里头全是你的拍立得照片,你就当可怜一下我这个家庭主妇,婚礼你不想闹大不办也行,只要……只要看见那本证件!看见它……以瑾就会安心的。”
李少行感到非常混乱,他结婚过一次,扯证,同居,离婚,对方不乐意,人人都知道是“政治婚姻”,这么个样子;可难道第二次了,还是要扯证,“政治婚姻”,离婚吗?
他闭了闭眼睛,递给她桌上的抽纸,然后问:“以琮呢,他不会同意这种事情的吧?”
他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许久不见的方以琮就站在那儿,和他一样,脸上贴着块东西。
这一下,李少行都恍然了半天。
“如果我说,我同意呢?”方以琮问。
李少行叹了口气:“我说我怎么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