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在洛萧这个西北女汉子眼里“十分娘炮”的事情,在林子勿这个出身于江南水乡的人看来,却是“十分居家”“万分贴心”。
忍无可忍的洛萧终于躲在后厨,再一次拨了林子勿的电话。
对方刚一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洛萧就像发怒的野豹一般,低低吼道:“林子勿!你大爷的,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对方却没有说话。
洛萧喂了几声,听筒里传来模糊的喧哗鼎沸声,一段嘈杂之后,才是林子勿的声音。
林子勿嗓音里微微有着些醉意,他几乎是呢喃地叹了口气,说:“洛萧……”
粗神经的洛萧没有听出他声线里的异样,还梗着脖子嚷道:“怎么着是我啊,我问你事儿呢!林子勿,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那头又是一阵沉默,远远的有划圈和嚣笑声传来。
林子勿的声音几乎是有些哽咽的。
“洛萧,我很累,演不下去了……我不想再当你的学弟了,你明白吗?”
洛萧猛然睁大了眼睛,虽然她心里已经多少明白林子勿的心意,但是听他说到这个地步,她还是有些慌张和惊愕。
她张了张嘴巴,喉咙却干巴巴的讲不出话来,就那么举着手机呆呆立着,直到听见听筒里传来一阵明显的大笑,伴着男女划拳喝酒的吵闹,洛萧才惊醒过来,忙不迭地问:
“林子勿,你在哪里?”
林子勿却没有回答,只是模模糊糊,像是倾诉,又像是自言自语地反复喃喃着:“我不想再演了,演不下去,不喜欢……我不喜欢这样……”
洛萧这下子总算明白过来,林子勿是喝醉了。
她不禁有些着急,她对他的关心就像是一种潜移默化的习惯,她就像是家中长姐听到弟弟夙夜未归,几乎是脱口而出地问他:“你喝酒了?你和谁在一起?你到底在什么地方?”
一连三个问题,不假思索,甚至问出来之后,她也没有意识到,其实她和他非亲非故,他喝不喝酒,和谁一起喝,在什么地方喝,都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林子勿在那头嗤嗤地笑了一会儿,然后有些恍惚,又有些悲伤地问她:
“你如果知道我在哪里,会来接我么?”
“我――”洛萧被他问的一堵,如果是往日,她当然会说,这又什么,原地等着我来给你做代驾。
可是现在的林子勿不再是当年那个跟在他后面,个子还没有她高的小家伙了。
他是一呼百应的票房之王,是电影界镁光灯下毫无死角的国民男神。
他走到哪里,只要不注意,都会冷不防被狗仔偷拍,和他有所牵连的女人,即使是舒允这样的漂亮女星,都逃不了被粉丝冷嘲热讽的下场,又何况是她。
那条据说是熟人深扒的长微博,不就是血的教训吗?
“洛萧。”林子勿的声音很轻很弱,她甚至分不清他是不是哭了,手机那头是如此喧闹,沙沙的杂音让他的呓语像是隔着汪洋传来,“洛萧……你会来接我吗?”
即使喝醉了,他还是问得那么小心翼翼,那么难过,像是期待回答,又害怕听到回绝,到最后越来越轻,就像他心中竭力呵护,却终究越来越暗的希望之火一般,怕是快熄灭了。
“你会吗……”
洛萧几乎是在他问出口的一瞬间,心脏像是被沉石狠狠砸中,竟心疼地说不出话来。
她捂住嘴,眼眶忍不住湿红,从中学到他走上神坛,这么多年,她认识了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过林子勿这样卑微的哀求,不,那甚至不能算是哀求,他那么飞扬跋扈的人。
却只敢问,你会吗。
那一瞬间,她对他的喜爱,无论是否与男女之情有关,她都不再顾及,都放了它们出来,于是深厚的情谊冲破了禁锢,她不想管什么狗屁熟人深扒,也不想计较林子勿在漫展上那个唐突的亲吻了。
她只知道,她不想让林子勿再这样哀求着对她说话。
她是那么疼他,觉得他是中学时代操场上那朵神情淡漠的小水仙,是电视荧幕里从容闪耀的星芒,他一向高傲,如果落到尘埃里,那简直是罪大恶极的事情。
“我会。”
我来接你。
可是后面半句话没有说出口。
就在洛萧说出“我会”两个字的时候,林子勿那边似乎终于燃尽了所有的勇气和期待,终于挂断了电话。
☆、醉意
洛萧站在林子勿家门口。
雨下的很大,近乎滂沱,街边的梧桐叶子本就已经苟延残喘,此时已几乎落尽,被湍急的雨水浸没在地。
在这样的鬼天气,再尽职的狗仔,只怕也不会想呆在向来洁身自好的林影帝家门口,等着拍什么劲爆新闻。
初冬的夜风已经很冷了,洛萧一手握紧了伞柄,一手把大衣裹得更牢。
她在这里已经站了三个小时了,期间给林子勿打了无数电话,一开始是无人接听,后来干脆就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没有林子勿其他朋友的联系电话,无法打听到他究竟去了哪里,她只能这么瑟瑟地在冷雨中等待着。
她不放心他。
凌晨三点多的时候,那辆熟悉的宾利车终于出现在茫茫夜雨里,车灯划破铺天盖地的瓢泼大雨,照到了瑟缩在别墅门旁边的洛萧身上。
洛萧眯起眼睛,几乎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她紧了紧外套,朝缓慢停下来的宾利车走去,然后她看清了驾驶座上的人。
舒允握着方向盘,坐在那里。
隔着大雨和车窗,她微微睁大眼睛,有些意外地看着狼狈不堪的洛萧,半晌才朝她挥了挥手,说了句什么。
可是雨实在太大了,洛萧站的又久,鞋子里进了水,身体早已冻得麻木,这种麻木让她作为外语系学霸的听觉都不再机敏,她几乎是茫然地,呆呆地朝舒允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