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穿上华服,或许能够模仿,只怕骗不过枕边人。
他本已下定决心不去探究她的荒唐往事,谁曾想往事偏要迎面重袭。
“我以为……我以为……”他嗓音沙哑,嘴唇颤抖着说道,“我以为你身为侠客,起码是有底线的。那一日……你……也未曾问过我同意与否,今日又厚颜无耻地问什么?!”
霍七郎认真地解释说:“江湖儿女,从心所欲,对男的没太多耐心。我的底线,是不对女子用强。所以大王穿上罗裙后,我就要尊重你的意见了,否则也不用讨价还价。”
李元瑛看着她嘴唇开合,后面的话已听不太清,他想起姬昌、勾践、玄德,那些忍辱负重、百折不挠以图大业的先贤,他同样忍受过无数挫折,一直坚持到今日……
但此刻,他不想继续忍耐下去了。李元瑛下意识摸到腰间,才想起玉龙剑已经毁了,又侧过身从几上抓起一把象牙茶刀。
“不用死在床上,你此刻就给我死在车上!”
暴怒的韶王什么大业都不想要了,只欲与她同归于尽,再次举刀乱刺,霍七郎手忙脚乱地招架,叫道:“大王别发火啊,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不过是随口一提……”
车厢内空间狭窄,没有绕柱周旋的余地,两个人一逃一追,撞来撞去,车厢跟着晃动不休,引得旁人侧目。
霍七郎还没来得及将损耗的内力重修回来,不敢拖延,无奈夺刀制敌,反拧胳膊把他压在地毯上,心想不愿意就算了,偶尔玩一场强取豪夺的情趣也足够。
正绞尽脑汁想说几句软话讨好,李元瑛怒急攻心,噗地呕出一口鲜血来,直接晕死过去。
霍七郎吓得连连求饶,脱口而出:“我来穿!我来穿裙子行吗?别再重来一回了,我这修为要跌穿地底了!”
《幽燕志》之卷完
【?作者有话说】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气死。不能接受本章内容就当是同人作品吧,哈哈。
本卷完结,下一卷《观音奴》接续《九相观》的内容,回到初秋,讲述宝珠韦训一行人在洛阳发生的历险。
大家一个月后再见!
? 第六卷 观音奴 ?
154 ? 第 154 章
光线忽明忽暗,烛花“啪”得一声爆开,河南府尹窦敬跪在地上,身体随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秋天的最后一批蝉彻底死透了,尸体凌乱地落了一地,在这间幽暗密室之中,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一切,连一丝虫鸣也听不到。
窗户上糊着厚纸,窦敬无法分辨此刻是白天或是黑夜,也分不清这究竟是是一场噩梦,还是残酷的现实,只感到难以名状的恐惧如阴云般压在背脊上。冷汗一滴一滴落在波斯厚地毯上,转瞬间被厚重的织物吞噬,消失的无影无踪。
“照我说的做。”
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帷幕之后,隐约可见一名穿灰色僧衣的女人。两道冷酷的眼神穿过纱帘,注视着跪在地上的河南府尹。
这名一府之主、三品大员浑身战栗不止,额头紧紧抵在地上,颤声说道:“这可是十恶不赦之罪啊!”
“不敢动手,那就是你的罪过了。”那女声冷漠而坚定,不带一丝感情,“你情愿承担罪责替死?”
窦敬拼命摇头。他已到迟暮之年,来到洛阳是为了致仕养老做准备,根本不想被卷入这种灾难般的凶事之中,可身不由己。
他声音中带着绝望,竭力辩解道:“真龙血脉,千金之躯,又有高手相护,我怎敢太岁头上动土……”
“真龙?呵……”
帷幕后伸出一只手,五指指尖用凤仙花汁染成艳丽的红色,在昏暗的烛光下,仿佛刚从血泊中抽出。灰衣人缓缓摊开手,手指内侧有道类似刀割的伤痕。窦敬的眼神凝聚在她掌心的一缕金黄色毛发上,乍一看像是稻草,又像是什么动物的鬃毛。
“黄狮子。”她轻轻吐出一个空灵缥缈的词。
窦敬愣了一会儿,方才领会到其中真意。这个字眼如同一柄冰冷的利剑,刺进心脏,令他五脏六腑都收缩起来,肠子搅动得疼痛不堪。他在心中疯狂地求神告佛,倘若这是一场噩梦,请菩萨快一些让自己从这可怕的梦魇中清醒过来。
灰衣人下达了最终的指令,威严的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此乃天命。”
【?作者有话说】
提示:本卷有点虐。
155 ? 第 155 章
自离开长安一路东行,东都洛阳乃是旅途中所遇到的首座真正意义上的大都城。历经天宝之乱的摧残,曾经十室九空的洛阳城,于战乱结束后的数十载间逐渐恢复了生机。虽不复盛唐时百万人口的繁华盛景,依然是名副其实的中原第一城,商贸极为昌盛。
宝珠凭着杨行简携带的券契,自南市的波斯柜坊取了一百两金铤,三十缗铜钱,让驴驮着钱,兴冲冲地开始逛街之旅。
杨行简人到中年,有妻有女,自然深知陪人购物的厉害之处,轻则破财,重则力竭,一言一行皆需谨慎斟酌,不敢舍命奉陪,遂声称要去寻找适合公主下榻之处,先行开溜了,将韦训和十三郎师兄弟留下来陪她。
南市占据两坊之地,鼎盛时有三千多家商户,因天子久不临洛阳,律令废弛,一些店铺甚至敢于在坊墙壁上挖洞,朝向街道做生意,整座市场看起来混乱又热闹。
宝珠一路风餐露宿,衣食住行处处拮据困窘,早憋得很了,好不容易得了这个机会,从金银行开始,一路逛过席帽行、靴行、衣肆、绢行、布行、彩帛行、染行、脂粉行,也不管市井之物质量优劣不齐,家家都要进,样样都要瞧,看见什么都想买。
不过多时,师兄弟二人浑身上下挂满了她采购来的杂物,大包小包琳琅满目。
宝珠见他们两人的旧衣裳经纬稀疏,裤角吊在脚踝处,想是路上走着走着长高了。平民衣物为节省布料,放量本来就少,她干脆捉他们俩去衣肆里,三个人一起量体裁布做新衣。
十三郎起初还饶有兴致,后来越逛眼神越显呆滞,旁观宝珠在柜台上逐一试用胭脂的颜色,忍不住对师兄抱怨:“不知怎么的,往日路上走一天都不觉得累,今日才逛了两个时辰,就觉得脚也疼,腿也酸,浑身力气都被人抽空了似的。”
韦训以同样呆滞的眼神看了看师弟,没有做声。心想别的姑且不论,光她买这些胭脂水粉,以后路上赖床不起再加上每日化妆,清早喊人出发不知得耗费多少力气。
宝珠拿着两个小瓷盒,犹豫不决,回头问他们二人:“这深浅两个颜色哪个更美?”
十三郎一脸茫然:“看不出区别,不都是红的吗?”
宝珠冷笑一声,眼神又转向韦训。
韦训屏气慑息,沉吟片刻,指着鲜红色那盒说:“这是割了脑袋涌出来的鲜血。”又指着暗红色那盒说:“这是断了手脚缓缓渗血。你嘴上这个脑花颜色不是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