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1 / 1)

睡意朦胧地赖床良久后,宝珠发现身上盖了一张薄薄的被单,心里有些奇怪,天不太冷,人又太累,不记得睡前盖过什么。她睁开眼睛狐疑地看了看四周,房间陈设没有任何变化,仅贵妃榻前残留有一摊清水,水痕蔓延向门口,仿佛有个湿漉漉的人站在此处盯了她一会儿,给她盖上被又出去了一样。

想起昨夜放生池里的浮尸,这一下把宝珠吓得够呛,顿时清醒过来,因为她记忆中非常清楚,为了安全起见,睡前把门窗全部闩好了。

水痕大约干了小半,看来事情已经过去许久,宝珠连忙从榻上爬起来,穿好鞋,匆匆向韦驮天道一声谢,追着痕迹往门口走,心中疑惑这道水痕歪歪扭扭,路过的人似乎喝得酩酊大醉,步履踉跄。

门闩果然是打开的,宝珠谨慎地开了一道门缝,朝外面庭院张望。

湿漉漉的少年光脚垂足坐在廊下,滴水的长发没有梳髻,凌乱地披散在肩头,仿佛穿着全身衣裳在温泉里沐洗过。

宝珠震惊地打开大门,见韦训不仅浑身湿透,还伤痕累累,鼻梁嘴唇都撕破了,双手更是布满擦伤,无一处完好皮肉,衣服虽然洗干净了,可是身上的伤继续渗血,膝盖上两团血晕再次透衣而过。

他就这样一身狼狈守在门外,靠着一根莲花柱睡沉了。

这是怎么了,难道有敌人来袭?为何她什么都没听见?

宝珠悄悄走了过去,闻到他身上传来淡淡的薄荷和橘皮的清新气味,看来洗得很是彻底。眼看他的睡颜疲惫无比,宝珠疼惜不已,伸出双手拢在他脸上。

韦训被碰到受激,浑身一震醒了过来,眼神迷茫散乱,直到视线重新凝聚到宝珠脸上,才略微镇静了一点,试探着小声呼唤:“宝珠?”

“是我,你这是怎么了?”

宝珠看见他明亮清澈的眼瞳里竟有些充血,不知他受了什么样的伤,更是忧心。

夜里证心的同时调息吐纳,运功疗伤,如今视力和听觉略有恢复,韦训不敢置信地盯着宝珠愣愣地看了许久,初阳照在她脸庞上,发际每一根细细的绒毛都反射着光芒,眼神中充满了关切,才确认这是真实的她,而非幻觉。

一阵强烈的疲惫和松弛感涌了上来,又掺杂了少许委屈,这一夜他喊了不知多少声“宝珠”,如今才得到一声真正的回应。百折不摧的意志力到现在彻底告罄,再难控制心动,韦训忍不住将脸贴在她光洁柔软的掌心里,轻轻地蹭了一下。

宝珠只觉得被一种无影无形的巨力狠狠击中了心窝,整个人悸动到微微发抖,竟有种强烈的冲动,想把他搂在怀里。

平日一身的桀骜不驯,此刻脸上带着伤,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真是可怜可爱极了。虽受往日教养强行克制住了这股奇怪的冲动,宝珠却极为惋惜,心道倘若他真是一头毛茸茸的猞猁该多好,定要把他搂在膝上亲亲摸摸,好生怜爱一番。

心动神驰地遐想了半天,好不容易从这股悸动中定住神,宝珠急切地问:“你到底是怎么受的伤?有敌人来袭吗?”

韦训叹了口气,苦战一夜身心俱疲,竟不知从何说起。首先,要解决一个最大的疑问,他凝望着宝珠,小心翼翼地问:“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

“你为什么会宿在十三郎房间里?”

【?作者有话说】

章回体名称:斩三毒青鬼伏罪,麒麟膝证心证道

麒麟与天子的特殊关系中国古已有之,近现代很多小说漫画和影视作品都有展现,此处不再赘述。

但老陈认为这根本不是麒麟膝而是反骨,因为麒麟是仁兽,他们师徒两一个杀人盈野一个仇不过夜……确实更像是反骨古代社会叛逆独狼式的异端人士,上限弑主谋反下限以武乱禁的骨相,毕竟封建社会不跪就是不臣服,不臣服就是要造反。

(以及怎么养都养不熟不让摸,十斤的猫九斤半反骨那种犟种)

吉祥卧是一种佛教睡姿,有特殊含义,许多卧佛形象都是这种形态。

本卷因为有宗教背景,使用的隐喻和象征有点多,无需全部理解,不影响看故事。

再写点儿小猫文学:早上,猫回家了,乱糟糟湿漉漉的毛,受了不少伤,可怜兮兮地小声喵了一句,看起来受尽了委屈,你赶紧搂在怀里抱抱贴贴好生怜爱一番,结果打开它脖子上定位一看,一夜浪了10万步,并把方圆十里内喘气的生物全部暴打了一遍。

118 ? 第 118 章

韦训小声问:“我昨夜到处找不见你,你为什么会宿在十三郎房间里?”

宝珠听这一问,觉得莫名其妙:“那不是理所当然?都是你的错啊!”

韦训愕然:“我的错?”

宝珠见他不懂,带着些许尴尬和羞涩,埋怨道:“因为槐树!”

因为槐树。

槐树。

啊。

一下破解了最大的谜团,韦训顿时身心松懈,向后靠在廊柱上,肩膀也垂了下来。

当然是因为槐树。早先隔墙共浴,他有了反应心中有愧,借口槐树上的吊死鬼把她吓走,她怕虫子落在身上,肯定不会再回原来的房间沐洗,必然要换一间温泉上方没有槐树的。

再说最早她的房间就跟杨行简换过,临时起意再跟十三郎换,顺理成章。十三郎昨天在寺中禅堂通宵做功课,也没有回房,她抄经那间就一直空置着。

最不可思议的谜团,最简单的解答。

宝珠继续道:“我昨天困得睁不开眼了,跟你说先回去打个盹休息一会儿,你难道不记得了吗?”

韦训失神地想:那时想必他已经被心魔所困,所以没有注意到。宝珠因为害怕棺材和尸体,一直没有靠近过停灵的地方,远远地站着,反而免受香炉毒雾的蛊惑,逃过一劫。

至于她为什么一直犯困,大约只是因为昨天寅时就被寺庙晨钟吵醒,难得地早起了一回。

那她究竟是在哪个阶段离开的呢?或许……或许根本没有参与后半夜的探索?回想昨天那一系列不可言说的幻觉,韦训羞惭难当,不敢详细询问下去,只能当作秘密藏在心中。

宝珠捧着韦训的脸仔细抚摸了一遍,再翻过他手掌查看,发现右手烫得惨不忍睹,更是勃然大怒,气得泪珠子都迸出来了,逼问道:“到底是谁打了你?!观川吗?这人要是刀枪不入,我必另想法子除掉他!”

没等韦训回答,杨行简气喘吁吁跑到庭院中,也不管二人手拉着手,满脸惊慌向宝珠报告:“大事不妙!听说归无常殿半夜起火,蟾光寺全是木建筑,咱们得赶紧逃出去,免得像回纥大军焚烧白马寺那样遭殃!”

宝珠震惊地站了起来,刚才注意力全在韦训身上,这会儿才察觉到空气中确实飘着一股烧焦气味,比寺庙里的浓厚香火气更呛人,韦训低声嘀咕了一句:“我把连廊拆了,大概不会波及本寺。”

宝珠和杨行简疑惑地望向他,韦训言简意赅地道:“你不是说要毁掉那幅壁画吗?我在大殿里放了把火,顺手把观川和昙林宰了。”

“你、你什么?!”

宝珠张大了嘴,杨行简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心惊胆战地重复:“放火?杀人?你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