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贯穿他右脸的划伤已经被治好了,没有留下半点痕迹,每次希尔对着镜子抚摸那道消失的疤痕时,他的心里总会泛起愉悦幸福的情感,因为这是她怜惜他的有力证明。

如果阿溯是个alpha,事情会简单得多,可他又想,阿溯就是阿溯,无论她是哪种性别,就算是omega他也不可能放手。

“我······”他迟疑。

“你需要。”闻溯果断地把希尔推出去,对尤黎疯狂使眼色,“我想希尔你还需要一次全面的检查。”

尤黎果然顺着她说道:“殿下,医生们已经在等着了。”

希尔不放心地攥住闻溯的手腕:“阿溯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关键时刻秘书先生依旧让人放心:“我带来的医生现在正要给闻小姐复诊,请殿下放心,我会留在这里照顾好闻小姐。”

这才终于让希尔不甘心地离开了,闻溯也松了一口气,在简单和医生交流完并且确认自己的高烧已经治愈后,房间里只剩下她和秘书先生。

闻溯看着他,清了清嗓子,用谈大事的深沉语气缓缓说:“现在连我也弄不清你到底想干什么了。”

尤黎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对她直接的开场白挑挑眉,露出个愿闻其详的微笑。

“你帮助希尔把我囚禁在这里,可你之前又提醒我及时从他身边抽身,和他划清界限,”闻溯注视着他,“这么说来,我还想起你曾经笃定希尔会对我做出这种事。”

“那你是觉得我想要害你?”他问。

“不,我反而感觉你在帮助我,不是吗?”

尤黎的笑容加深:“我就当闻小姐在夸赞我善良。”

闻溯当然没指望那么容易就能撬开他的嘴,所以她继续说:“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助我,你是熙弗殿下的秘书,并不听命于希尔,你不可能无缘无故帮我,甚至你之前还差点把我从宪卫队捞出去。”

“那你为什么不再大胆一点,把这一切的善意都归于熙弗殿下呢?”

这个假设真是让人精神一振困意全无,刚才还侃侃而谈的闻溯诚实地回答:“我不敢。”

“当初闻小姐可是敢为了兰洛殿下去和熙弗殿下对峙,做一个小小的假设又有何难?”他笑吟吟道。

对峙?闻溯怎么觉得之前自己是看人眼色谨小慎微终于蒙混过关逃之夭夭?

她确实询问过熙弗·卡文蒂想要给希尔注射什么药,但那是打圆场的无奈之举,难道她要看着希尔冲他哥进行投掷练习,然后和当时在场的各位npc一起被迫目睹皇室兄弟相残的秘辛?

后来的对谈也是无奈之举,秘书先生本就待她身边没一刻离开过,又已经明晃晃示意“药效时间足够进行一次不长不短的谈话”,她知情识趣,悟到是那位殿下想要见她,自然得过去一表忠心,说自己对希尔天日昭昭唯有真情,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让那位琢磨不透的皇太子稍稍放下戒心。

皇子被丢弃民间这件事放在哪个世界都是非常炸裂的,三百年前的朱三太子,小说里的还珠格格(不是),反正不是暗流涌动,就是血雨腥风。

而她,闻溯,在皇室权谋斗争的一环中,有幸扮演了一位手无寸铁的饲养员,还是刚好捡到皇子的那种。

当你参与了政治斗争时,你最好是真的在参与,而不是仅仅从暴风眼无辜路过。

闻溯的大脑在得知了希尔真实身份时立刻高速运转,在看到熙弗·卡文蒂对希尔还算有包容心的那一刻,她确定了自己得走苦情路线。

就是那种什么也不知道(这确实是实情),只是和希尔本人感情很好(这也是实情)的傻白甜人设,只要她表现得越在乎希尔本人,就能越反衬出她对其他皇家事情的无知。

这一招虽险,但胜算还是有的,毕竟闻溯不可能幻想自己可以在皇太子的眼皮底下就这么当空气消失,因为熙弗·卡文蒂无声无息赶到案发现场时说不定还看到了她和希尔狂徒对佳人的尾声。

闻溯只能赌他会就希尔的情况上评估她的价值,而这期间她不断用言行举止给自己加码,让他知道她是个缺心眼的傻瓜恋爱脑,这种人对熙弗·卡文蒂没有威胁也没有作用,但确实对希尔有用,至少看起来是真爱。

事实证明,她赌对了,熙弗·卡文蒂和希尔之间关系很微妙,但并没有到水深火热的地步,她甚至觉得某种程度上他确实在保护着希尔,不然他不会让希尔和他同住。

可要说他对自己有多少善意,闻溯不敢想,她觉得他能渐渐忘记她的存在就是他们之间最美好的关系。

“你这是在强人所难,”她苦笑,“我和熙弗殿下根本没什么交集又何来善意,你最好不要吓我。”

尤黎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我对你说过了,熙弗殿下是个宽厚大度的人。”

“宽厚大度?”她不信。

“至少对你是。”他笑道。

0093 论攻略冰山的二三心得

“想听熙弗殿下的故事吗?”尤黎问。

就像是游戏打到一半推不进主线时冒出的npc,这位年轻的秘书先生坐在她对面,当他不紧不慢地说出这句话时,闻溯甚至能听出他话语里的笑意。

谁都能听出是一种诱导,但他的语气拿捏得度,让人感觉即使收到的是否定,他也能风度翩翩地一笑带过。

所以闻溯很难拒绝他的美意,围绕在她身边的一切事情都需要一个理由,她想知道故弄玄虚的人究竟是谁,他到底想干什么。

“或许闻小姐听说过熙弗殿下的父亲,亚伦亲王。”

他接着讲:“亚伦亲王生前曾被立为王储,仅有熙弗殿下和兰洛殿下两个孩子,并且长期与两位殿下的母亲分居。在熙弗殿下十七岁那年病逝,在那之后熙弗殿下被立为储君。”

闻溯认真地听着,她确实对这个国家的王权交替知之甚少。

在如百科词条般简介客观的介绍之后,尤黎微微停顿,忽然叹了口气。

“亚伦亲王并不是一个好父亲,甚至不算世俗意义上的好人。因为生前的种种荒唐事迹,在他病重时上议院列出数十条罪名,剥夺了他的储君之位。”

“熙弗殿下从来没得到过他的关爱,或许还遭受过虐待,”他低声道,“与一出生被送往王妃身边的兰洛殿下不同,亚伦亲王需要把他这个拥有继承权的alpha王子留在身边,以便巩固自己在皇室的地位和声望。王妃与亲王多有龃龉,自分居后,她也从不与熙弗殿下往来。”

“我见到熙弗殿下时他十九岁,殿下冷得像块冰,如果不是他不常穿黑西装,我会以为他正随时准备着参加谁的葬礼。”

“这个笑话不是很好笑。”闻溯小声吐槽。

尤黎微笑着:“难道你不觉得至少很生动么?”

闻溯试着回忆起熙弗·卡文蒂的样子,一块纯粹的冰怎么也应该不会难以捉摸到那种程度。

“看你的表情应该很想反驳我,这也就是我今天想要告诉你的事情,”他说,“再怎么样冷寂的人,终究不是一块冰,只看外壳有多坚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