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音量失控的闻溯,他无奈又苦涩地说:“这位殿下真的快要把神学院搅得天翻地覆,教授们管不了他,但折磨我们可是轻而易举。”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对面女beta的注意力显然已经不在这里,被殃及的无辜者失去了倾诉对象,只好挠挠头自行离去。

这个沉浸在忧伤中的倒霉蛋还在唉声叹气,刚走没几步就在拐角处撞见了那一道最近让所有神学院学生胆战心惊的金发身影,擦肩而过时他忍不住加快了脚步,恨不得立刻逃之夭夭。

在意识到那道身影正走上五楼后,他开始在心里默默地为好脾气的管理员小姐祈祷。

好脾气的管理员小姐现在正对着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发愁。

闻溯终于能体会到那种家养的小猫背着自己到处欺a霸o的无力感,每当她想开口就刚才听到的事情说些什么,她又觉得自己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坐在对面的omega现在已经找回了自己的身份,不再像当初那样依附于她生存,就算他想把这座学院夷为平地,该担责的也是他哥哥熙弗·卡文蒂。

在他人传闻中坏脾气的暴力omega此刻正像猫儿一样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打理柔顺的金发在桌面上一路延伸到她手边,希尔静静地注视着她良久,忽然含羞带怯地垂下眼睫,唇角却轻轻勾起:“阿溯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闻溯才意识到自己盯着他胡思乱想的时间过于漫长,她咳嗽几声掩饰尴尬,踌躇片刻后问:“希尔,你最近过得开心吗?”

这似乎是句废话,因为希尔立即快速地回答了“开心”,并且带着点撒娇地埋怨道:“如果可以不把时间浪费在那些无聊的课和不相关的人上,一直和阿溯待在一起的话,我会更开心。”

“交新朋友也是能让人开心的事,”她试探着说,“一直和我待在一起你不会觉得无聊吗?”

闻溯看见希尔含着笑的唇角僵住了,原本垫着他脑袋的手臂突然直直伸了过来,抓住了她按着书页的手腕,他的手指出奇的冰凉,指尖之下是她骤然加快的脉搏。

“我永远都不会这样想。”

“但是阿溯呢,”他轻声问,“你是不是觉得和我在一起很无聊?”

“我不聪明,也不漂亮,我看不懂你喜欢的那些书,也对维西语一窍不通,我来这里只是想离你更近一些。你会厌烦我这样头脑空虚的人吗?”

她的心跳频率正通过相触的肌肤传达到他的手里,面对某种程度上也是被她溺爱成这样的希尔,似乎这个问题只能有一个答案才能皆大欢喜。

不过闻溯不合时宜地想,如果说谎的话他能分辨出来吗?

闻溯可以捡回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养着,可以为了依赖着她的人与别人对峙,但当希尔要把他的人生全部寄托于她,这个普普通通的女beta只感觉到让人想要逃离的沉重。

她本人都不信任自己那点若有若无的善心,对她谈论天长地久忠贞不渝似乎太遥远了,闻溯再清楚不过,自己只是个善变又懦弱的人。

她正要开口,却被希尔打断了,等待她回答的时间漫长到不异于凌迟,他不知何时已经眼眶红红,声音颤抖:“我突然不想听你的回答了,阿溯你知道吗,你现在的表情和你把我送走的那天一模一样。”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那个时候希尔在昏迷前强撑着最后一丝精力也要问出来,闻溯记得自己好像只能说一句“对不起”。如果能像精于玩弄感情的人一样花言巧语,她也不会只说得出一声抱歉。

于是现在的闻溯也只是沉默着,看他蒙着雾气的眼睛里滑出的泪水一颗颗砸在衣袖上,在她差点又想脱口而出“对不起”时,希尔哽咽着说:“我一点也不想听你道歉。”

“你明明知道我想要的回答是什么,连说谎也不肯吗?”

本来闻溯还在手足无措地试图找出纸巾给他擦擦眼泪,听到这句哭诉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想了很多很多,但最终还是把纸巾从桌面上推过去,一言不发地看他拒绝她的纸巾后举起衣袖不停抹眼泪。

比起承诺她都不敢确定的事情,闻溯宁愿被他怨恨。

*小闻有一点回避型依恋,沉重的爱会让她不安

*因为现生问题前段时间没更新向大家道歉,缺的更新会在最近补齐的。

0066 麻烦和明天哪一个会先来

在那天闻溯匆匆把尤黎叫来收场后,每天都不厌其烦地跑来图书馆的希尔从她的视线中消失了好几天。

愧疚与纠结扰得她有时在闲暇之余会反复想起希尔哭得惨兮兮的脸,可思来想去闻溯还是打定主意要硬下心肠不去找他,她觉得他们想清楚再见面会更好一些。

直到同事第三次把心不在焉的女beta叫回神,在她关切的问候中闻溯看着自己手上擦了又擦的书,终于忍受不了自己这样心乱如麻的状态。

她决定给负责照顾希尔的尤黎打一通电话。

虽然在之前闻溯就有“想要找个人咨询”的想法,但人选一直是个问题,而她现在选择向尤黎求助也不是因为他们之间关系有多好,仅仅是她觉得作为大半个知情人,尤黎是她认识的人里面最靠谱的。

如她所料,尤黎早猜测出他们之间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情,被仅仅几面之缘的闻溯找上他也完全不惊讶。

在接到电话时秘书先生正在给自己泡茶,他看着终端闪烁的名字轻轻一笑,一边将茶具洗净摆开,一边按下了接听键。

刚开始闻溯还对这种私事有些难以启齿,但因为终端那头的人一直在安安静静地聆听,除了她的声音只有若隐若现的水流声,讲着讲着她就顺畅说完了。

闻溯停下后尤黎也没有立刻说话,在短暂的沉默后,她听见尤黎如往常一样平稳可靠的声音:“所以你是希望趁此机会远离兰洛殿下,还是只想把他哄好修复关系?”

没料到他能立刻给出两种解决方案,还是不管怎么选听上去都很像人渣的那两种,闻溯一时语塞。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回应她的是秘书先生不明所以的一点笑声,随后是瓷器磕碰的清脆声响,最后终端才传来他慢悠悠的话语:“如果我能这么容易就影响你选择的话,你也不会和兰洛殿下闹僵了。闻溯小姐,你难道没发觉你是个固执己见的人吗?”

还没等她反驳,尤黎又继续道:“我猜,如果我建议你远离殿下,你会觉得我不安好心,而要是我建议你哄好殿下小事化了,你又会觉得我是另一种程度上的不安好心。”

“······怎么会呢。”她心虚地小声反驳。

“但愿如此。不过比起给出建议,我或许可以告诉你最近殿下很不愿意去上学,所以倘若你真的想就此与他划清界限,这算是一个好机会。渐渐疏远和直白挑明,我猜测你会更喜欢前者。”

“你似乎已经笃定我会选择远离他?”

姿容秀丽的青年人端起茶杯浅啜一口,而后才不慌不忙地开口:“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殿下的性格,如果你想抽身,现在是不可多得的时机。”

他的语气依旧舒缓,但闻溯能听出其中未点破的警告之意,之前隐隐担心的事情被旁人一眼看破,她不知道现在是该先谢谢秘书先生的好意,还是为自己坎坷的人生叹息。

不过被命运屡击不倒的她还是勉强打起精神自嘲:“我是不是该先庆幸现在是法治社会?”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太早庆幸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