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1 / 1)

多瞧了几眼他隐在夜色中的背影,白芷真切感受到,来国公府的这几个月,陈危确实变化很大。

她回了帐内,守着清蕴睡觉。

这厢安安静静,隔了几丈远的地方,齐国公和大长公主的下榻处就充满了硝烟。

连着两晚,齐国公都因事未归,今晚终于得空,却一回来就挥退女使,充满怒气的双眼直逼在静静梳发的妻子。

对身后的灼灼视线,大长公主恍若未觉,兀自打理这几年终于长到腰间的黑发。

早些年嫌长发碍事,她离经叛道地剪过一次发,后来精心养着,长得也不快,这阵子因儿媳送的那些香睡眠好了许多,头发也乌黑亮丽了许多。

“窥伺帝帐的事和你有关,是也不是?”齐国公压低了声音质问。

他的声音低,怒火并没有因此减少,反而因妻子不搭理的冷淡态度燃烧得愈盛。

“因为你想杀审言,是不是?”第二句问话,几乎是一字一字蹦出,咬牙切齿,被压下的声调都转化成了齿间相碰的声音。

齐国公虽然掌兵,但他其实是个儒将,对部下都很少发火,更别说对家人,这难得一见的模样极为吓人。

大长公主毫不在意地把篦梳一掷,起身到床榻前更衣,旋即被人重重裹住双肩,转了过去,“说!”

“说什么?”大长公主懒懒动了下眉,“你的好儿子不是没事么?如今还在喣儿跟前当狗尽忠呢。”

齐国公气极,“你厌恶审言生母,我知道,所以这些年对他不管不顾,只是给了口饭吃。他自己随军立下功劳,被你二话不说找人顶替,我也没有替他声张。如今已过去这么久了,为何就是不能放审言一条生路!”

“生路?”大长公主冷笑,“怎么不去问问你的儿子,他准备走什么路?不惜当一条狗也要往上爬,他存的什么心思,你难道看不出?安安分分过日子就算了,他既有这样的心,我绝不会养虎为患。”

“他有那样的能耐,如何能庸碌一生?你以为谁都是少思……”

“闭嘴!”大长公主敛了所有神色,“你没有资格说少思的任何事!”

齐国公也露出痛心神色。

两个儿子的天资,他都清楚,倘若长子身体无恙,兄弟二人一文一武,将会在朝堂、在治兵上各放异彩。

只怪命运弄人,让他们成了这样一对兄弟,少思淡泊名利、不思世俗,审言也只能被迫平庸。

可审言毕竟是人,不是任他们摆布的娃娃,如何甘心一生平淡。齐国公能够理解他,对于他另辟蹊径争夺权势的方法,实在不忍心管束。

“我会找审言说,只要我们不再插手,即使他心中有怨,也会慢慢放下的。”

齐国公天真的说法让大长公主笑出了声,“你是不是太有自信,觉得他只对我有怨,能够听你的?”

“我告诉你,你那儿子就是一头伺机?*? 择人而噬的恶狼,等他真正得势,哼。”大长公主虽没有正眼瞧过齐国公这个庶子,但从属下偶尔的汇报中能够得知,此子心狠手辣,这几年行事可以说是不择手段。

齐国公沉着脸,“那你就是不肯放他一条性命,甚至不惜触怒陛下,给国公府惹来祸患?”

“我惹出的事,我自会平息。”说到这儿,大长公主想起侄子这两年的所作所为,心底其实也清楚,如果真牵扯到国公府,这事定不能善了。

但眼下她最执着的,仍是李审言,“你如果要护他,最好一天十二个时辰,一刻不离地亲自保护他。”

齐国公闭了闭眼,“我以为,琪瑛出生后,你对审言的事应该放下了大半。”

“……关琪瑛什么事?”大长公主默了会儿道。

齐国公轻呵一声,浓浓的讥讽不知是对大长公主,还是对自己,“她到底是早产还是足月出生,你以为,我当真不知吗?”

第29章 待回京,再补上洞房之礼

琪瑛刚出生时, 齐国公就隐约察觉不对劲了,因为她的状态不像早产儿,大长公主的心腹也从容得很,对女儿的身体没什么担忧。

其实早在这孩子出生前, 夫妻俩就很少同房了。李秉真幼时身体太弱, 宛如风中残烛, 稍不注意就是一场高烧, 紧急着太医艰难救治,委婉地请他们准备后事。

说实话, 数次下来,齐国公几近麻木。他有时候甚至想,这孩子福薄命浅,和他们缘分不深,那样痛苦地活着, 不如解脱了好。

可妻子不愿意。

她执着地要和阎王抢人, 以坚定、狼狈又疯癫的姿态,不惜一切要给儿子生路。

齐国公仍记得,有次长子已经没了生机, 气息停止。旁人都在劝她节哀,她仍在拼命给他搓身子,把手脚都搓得热起来,然后抱着人嚎啕大哭, 毫无仪态。

在泪水滴灌下, 在她泣不成声的恳求下, 长子竟逐渐睁开了眼。

他看到向来没什么表情的长子凝视着自己的母亲, 许久用气声答她,“母亲, 我还在呢。”

从那以后,他果然一直都在。再如何痛苦,都强撑着挺了下来。

齐国公不知怎的,许是被母子俩那一瞬间迸发出的强烈求生力量所触动,也没再动过解脱的念头,同样加入其中。

所以发现琪瑛身世有蹊跷时,着人查探,得知女儿确实是足月生产,他在短暂的愤怒过后,竟有丝释然。

按照时间来算,那段日子他和妻子没有同房过,孩子定不是他的。但琪瑛的生父到底是谁,很重要吗?

如果这样能够让她内心的怨恨和疲惫得到出口,齐国公愿意容忍这个女儿的存在,将她视如己出。

可他显然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随着齐国公话语出口,大长公主动作顿住,“你什么意思?”

齐国公淡道:“你怎么想的,我就是什么意思。”

说完这句话,他知道再和她争论无益,干脆地离了帐,留身后的人久久沉默。

……

王宗赫帐内。

李秉真听完身边人的话,目露沉思,“照你这么说,他应该还没找到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