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
“您身体……可好些了?”
江奉恩垂着眼看了他一会儿,才慢慢地点了点头。
看着江奉恩这模样,陆钟弈的眼泪啪嗒地就掉出来了,像罚站似的站在床前,抹着眼泪道:“阿娘我错了、我那时候不该说那样的话……我、我……”他没想到自己的娘亲竟是晕倒在自己面前,无论他怎么叫都叫不醒,他被吓得哇哇大哭,还以为阿娘没了气儿。
如今终于醒了过来,看上去却仍是脸色苍白,即便是看到自己哭也没像往常那样将他搂进怀中安慰。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太医说母亲晕倒是急火攻心,被气到了,陆钟弈便想着是自己气的,现在母亲这般对他,陆钟弈更怕了,怕母亲厌恶他,抽噎声逐渐变得很大,哭得止不住。
江奉恩瞧着陆钟弈那委屈巴巴的小脸有些心疼,却又莫名地因为耳边的哭声生出厌烦的情绪,他皱了皱眉道:“别哭了。阿娘很累,你先出去吧。”
陆钟弈是不想走的,忍住了哭声,眼泪却掉得更多,小太监忙过来将他领出去。等走远了些,他大概以为江奉恩听不到了,陆钟弈骤然放声大哭,声音小,却能清清楚楚地听出他那伤心劲儿。
下人们都是看着陆钟弈长大的,听到这哭声有些于心不忍,连小悦都忍不住开口,“太子妃,小世子这两日都守在您床前,是真的担心您。”
“他尚且还年幼,您从没对他说过一句重话,那日许是被您吓到了,才表现的那么害怕……”
一连说了几句,江奉恩那儿却是没有一点动静,小悦抬头看过去,见江奉恩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的,她便抿了抿嘴,不再说话了。
陆延礼回到府中听下人说江奉恩已经醒了,正要过去,又见太医正从苑里出来,便将他叫住。
“太子殿下。”
“蒋太医,苏清身子如何?”
太医摇了摇头,道:“人有五脏化五气,以生喜怒悲忧恐。七情实为常理,但内外刺激使得七情不谐,必然攻及心智。”
“古往常有大喜大悲使人痴傻,太子妃又是年少时就伤了根,比常人更加易损,经此一遭,怕是彻底伤了底子。”
陆延礼紧紧皱着眉,“可有得治?”
“只能喝药调理着,其余的……怕是只能看造化了。”
走到苑里时江奉恩正躺在院里的美人榻上小憩。
陆延礼屏退了下人轻脚走过去,走到榻前江奉恩却缓慢地睁开眼。
“没睡?”
陆延礼抓着他的手坐到了他身侧。
江奉恩那儿却没有动静,只是看着他,好半响才眨了眨眼,突然道:“延礼,我有话问你。”
陆延礼笑了笑,“什么事?”
他心想着该是那胡人的事情,本以为将他安排在偏院就不会生出什么事端,没想到自己几日不在府中就闹这么一出。他在宫中长大,哪能不知这些争宠的手段,若是相安无事也罢,如今却是伤了江奉恩,便是不能饶过他。
江奉恩看着陆延礼张了张口,他想问的太多,却不知道该先说哪一个。
忽地一阵风过去,陆延礼的发丝随着浮动几下,江奉恩面庞也觉轻风抚过,他忽地想起,多年前他与陆延礼也总是这样在树下小憩,每每醒来,陆延礼便是这样看着他。
可今日心境早已不同往昔。
“延礼,当年我双身之事被闹得满城皆知,是不是与你有关?”
陆延礼一顿,像是没想到江奉恩为何说起这种莫名的事,面上十分困惑不解,“恩恩,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皱着眉伸手抚了抚江奉恩的脸,“是不是做了噩梦?”
有那么一瞬间,江奉恩以为是自己误会了他,可看着陆延礼的脸,他的心却莫名地一直往下落。
这不是自己误会他时陆延礼会生出的反应。
江奉恩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他瞥开了视线站起身来,掠过陆延礼便往苑外走。
“你要去哪儿。”
江奉恩一言不发地朝前走着,他想知道当年的真相,不可能真如端莫语所说去寻那些世家公子和庄喜,他怀疑陆延礼,便只能叫陆延礼亲口说出实话。
江奉恩一路不停地走到佛堂外。
这朝中之人,尤其是皇室一族,最信神佛。而这其中,独属皇后最为一秉虔诚,念经吃素二十余年,至今仍是戒中,除此之外第二人便是陆延礼。十三便能背《普罗佛经》整整十卷,及冠时不是皇帝取的字,而是山庙中的住持所取。
江奉恩看着佛堂内众佛像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陆延礼开口叫他,他才扭头过去看着他。
“延礼,那件事真与你无关?”
陆延礼皱了皱眉,江奉恩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要他发誓:“你说,若是与你有关……”
江奉恩顿了顿,“若与你有关,那江奉恩便像传闻之中那样坠死山崖。”
陆延礼心头一跳,咬牙道:“江奉恩,佛堂之中不能说这不吉利的话。”
可江奉恩却是不理会,盯着陆延礼的眼睛像是在颤,“若是你没做过,那你便说。”
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江奉恩的心沉了下去,额角突突地跳,他死死盯着陆延礼,“你说啊!”
陆延礼仍是不语,抱着江奉恩将他带出佛堂,江奉恩挣扎得厉害。
“恩恩……”陆延礼还想说什么,江奉恩却挣开手红着眼打断他,“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陆延礼,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陆延礼看着他,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那时江奉恩刚嫁给陆岱景,满心就只剩陆岱景一人,他嫉妒得快要发疯。
正当那时他听宫中有人私下传出江奉恩身体的事,便借着庄喜的口将此事彻彻底底传入城中。那时他想着江奉恩以为是从陆岱景府中传出的,便会对他死心,可当自己准备好要接江奉恩走,江奉恩却还是不愿意离开陆岱景,好似并不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