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陆延礼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他想到端莫语说的话,又想到当初陆岱景对自己求情的事毫不知情的模样。像是极为痛苦般江奉恩咬着牙握紧了拳头。
他太怕了,怕端莫语说的是真的,怕陆延礼真对他这么狠。
“太子妃,到了。”
全身像淋了雨似的,又重又沉,江奉恩拖着身体扶住小侍才勉强地下了轿,即便被人搀着,他也觉得走路艰难,脑袋和胸口都闷极了。
刚踏入东苑,就听下人慌忙地往西苑跑。
“怎么回事?”
“太子妃,江公子那道院子走水了!世子、世子像是偷跑过去了!”
江奉恩一惊,抬起脚就朝西苑跑,他紧紧咬着牙,本就不适的身体在看见那地方散出浓烟时后背一阵发寒,周身的空气都热得燎人,远远地看见陆钟弈推开了救火的众人想要跑进去,江奉恩双腿猛地一软。
“陆钟弈!”
下一瞬陆钟弈被一个小太监一把抱起,但他还奋力地想要挣脱,“我的东西还在里面!”
江奉恩白着一张脸一把将他扯到自己跟前,失声骂道:“陆钟弈你是不是玩儿疯了?!”
陆钟弈这下回过神了,呆呆地看着母亲,嗫嚅地,“阿娘……我想进去拿我的东西……”
一副还想进去拿的样子让江奉恩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你知不知道现在进去会没命的?!”
江奉恩话没说完,有人就将陆钟弈挡到身后,“太子妃,钟弈还小这么懂这些,您别吓着他了。”
江奉恩抬起头,看到正在打量自己的江羽偏。他实在太急,急冲冲地跑过来也就没有戴纱帽,现在之整张脸都被江羽偏看了去。
江羽偏瞥开视线摸了摸陆钟弈的脑袋,“钟弈,这些烧了就烧了,你若是喜欢那些玩意儿我之后再叫人带过来便好。”
陆钟弈却摇摇头,动了动嘴却没说出话。
这么一会儿,江奉恩逐渐冷静下来了,但一颗心还是跳得不正常,脑袋发沉,身体也后知后觉地觉得累,一阵一阵地冒虚汗。火烧得很大,连呼吸都困难。江奉恩深深地喘着气平复着,却瞥到陆钟弈有些发焦的衣角,心又提了起来。
半俯身要去拉他,“钟弈过来,我看看有没有伤到哪儿?”
陆钟弈却紧紧抓着江羽偏的衣服,往他身后躲了躲,“我不要……”
他被江奉恩的方才的模样吓着了,母亲对他总是温柔的,从没有这么吼过他,还露出这么生气的表情,他不想过去。于是他紧紧地抱着江羽偏的大腿。
江羽偏俯身抱住他,“钟弈,乖一点,去阿娘那里。”
“我不要!”他忙紧紧搂住江羽偏的脖子,“我害怕,江公子我不要过去……”
极为依赖一般,像是把江羽偏当做他救命的稻草,无论如何都不想要到江奉恩这儿。
江奉恩无法控制地往后退了几步,几乎要站不稳。他生育长大的孩子,对着他说害怕。这一瞬间,江奉恩痛苦得无法忍受了,无论是端莫语方才对他说的话,亦或是现在陆钟弈的举动都像是在刀刃他的魂魄,仅仅是这一个时辰就要了他的命。下人们来来往往地抬着水救火,人们大喊的声音、火焰燃烧的声音……所有声音在江奉恩耳朵里都像是隔了一层雾,听不实切,只闻着一股烟味散布在四周。
他勉强支撑着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俩人,江羽偏想要将陆钟弈放下,可陆钟弈哭喊着还在挣扎,无意间碰掉了江羽偏的耳饰,江奉恩这才发现江羽偏是穿了耳的,现在耳朵上戴着的是一对翠玉耳环。
江羽偏叫人将耳环捡起,嘴巴动了动,这回江奉恩竟是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对耳环殿下可喜欢得很,小心别弄坏了。”
吊着江奉恩的那一口气彻底也没了去,江奉恩眼皮一翻,彻底瘫倒在地上。
江奉恩睁开眼,外面的光有些刺眼,他呆坐了好一会儿才发觉自己竟是在江府自己的屋子里。
他有些日子没回来了,他自顾自地穿了衣服,门外的小侍突然敲门,“公子公子!您快些,李少爷他们在正厅等您有一会儿了……”
江奉恩推门出去,便是走到了一群人面前,这些都是京城里有极有身份的世家子弟。他们凑近着谈笑,扭头见着了江奉恩便都围向他。
“你也真够慢的,自己邀的局还叫我们等你!”
他听到自己不耐地开口,“八仙楼的满汉全席能不能堵住你的嘴?”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摆摆手转身往府外走,“到时候我自罚三杯行了吧。”
“喝的是陈年桂花酒吧?你本就想喝,叫什么罚……”
身后的吵闹声逐渐听不见了,只是看到府外停了一张华贵的轿子。
张公公搀住他的手,“江公子,太子殿下叫您与他一同乘轿。”
身后的贵少爷们瞧见陆延礼的轿忙俯身行礼,只是江奉恩大摇大摆地坐上去。
里面的陆延礼抬他看向他,嘴边带着笑意,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高兴?我很高兴吗?”
他没再说话,只是牵着江奉恩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旁。
坐下的一瞬,他听见了莫名的响声睁开眼,见到坐在自己身侧的陆延礼。江奉恩反应过来那是梦了,但他仍不太清醒。
陆延礼凑近他问:“恩恩,可有哪里不舒服?”
江奉恩张了张口,嗓子很哑,“钟弈……”
“别担心,钟弈没事。”
他用湿毛巾擦了擦江奉恩的脸,“你在发烧,安心地好好睡会儿。”
江奉恩闭了闭眼,很快眼前又变成了另一幅场景。他大步地走到酒楼中,老板跟在他身后笑眯眯地,“江公子你来了。”
他走进自己定下的包间里,陆延礼坐在他的右侧,其他人也纷纷落座。江奉恩先叫人上了酒,刚开封那浓郁的酒香便飘出来。江奉恩馋得口水直流,急忙抬起酒杯道:“大家久等了,我先自罚三杯!”
一口喝下去,江奉恩只觉得通体畅快不少,喝完他眯眼看着众人,“我请你们一顿饭,你们可要给我什么东西?”
众人便吵嚷起来,说他做东还要叫人送礼。江奉恩看着他们,突然记起了这是什么时候,是他十六岁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