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陆岱景表面上没什么异常,芯子出了问题,落了病根。
他跟了陆岱景这么多年,知道他的野心,不想他为了一个男人绊住自己,便旁敲侧击地提醒了他。
那回陆岱景很生气,狠狠地罚了他一顿,自此之后他再不敢在陆岱景面前江奉恩。但好在陆岱景能拎得清,几日之后,他向皇上主动请缨出访西南。
西南大患,天灾人祸一样不少,陆岱景硬生生地抗了下来,甚至与官兵们一同前去镇压起义。他杀过不少人,除了起义的军民,还有山间的悍匪,死在他刀下的人不下数千,陆岱景变得愈发暴戾,性情不定。
但这是当朝第一位敢这么做的皇子,再加上贺贵妃的枕边风,他在皇帝口中赞誉极佳,也成了众大臣们追捧的对象,在朝中地位逐步稳固。
西南战乱平定,灾情也逐步缓和,陆岱景才回到皇城。
原以为西南的种种足以让陆岱景忘记他曾经的那个男妃,毕竟那三年里陆岱景从未提起过这个男人。
可回当陆岱景到王府,却先是去了江奉恩的院里。
他并没有跨进屋里,而是在院子里停住脚步,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奇怪的举动,皱着眉又离开庭园。
太医开的熏香逐渐没了作用,在西南的时候,陆岱景整日奔波劳累还能勉强睡着,回了府他彻底无法正常地入眠。
渐渐的,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陆岱景会在深夜梦醒时独自一人来到江奉恩院里,或许连他本人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就站这么一会儿。但他从不进屋。
这成了他的一种习惯。
安公公能察觉到陆岱景的异常,心惊胆战地伺候着他,好在,就在他快要无法控制的时候的时候,终于找到了江奉恩。
却是在太子府里找到的,除此之外......他还有了两个孩子。
性格脾性软了不少,眉眼间带着淡淡的腴态。安公公毕竟是在宫里服侍了十几年的老太监了,陆岱景不懂,但他却很清楚地知道这是彻彻底底娇养出来的性子。
心里愈发觉得胆寒,江奉恩变得太多,却不是因为陆岱景。
如今陆岱景深在迷雾之中,看不透自己,更看不透江奉恩。但终有一天他会发现这代表着什么,到那时,事情就会彻底失去控制。
第19章 十九 入山
上山那日是阴天,乌压压的一片晾在头顶。
皇家一行人去得浩浩荡荡,关是轿子都有十几架,走到山顶近有上千级台阶,即便是坐着步辇轿都能坐累了。陆岱景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江奉恩,见人扶着额有些昏昏欲睡,像是困极了。
安公公前后望了望,熨帖地开口道:“殿下,给王妃拿块毯子?”
陆岱景收回视线没回话,安公公忙让人送毯子过去。
江奉恩确实困倦得不行了,最近吃着太医的安胎药有些嗜睡,他拢了拢毯子,正想找个舒服的姿势休息会儿,瞥到身侧几个衣着朴素的平民。
他们虔诚地朝山上走着,一步一拜,额头都叩出了淤青。
江奉恩头一次来的时候就被这样的场面震惊过。
民间传说,若是有人心中有有不可不成的愿想,就要到这弃名山来,五千多级台阶,一阶一叩首,一刻不能停,直叩到山顶,便能成了他的愿。
江奉恩本以为这只是别人随便说说,但哪想竟真的有人这么做。
陆岱景不信鬼神,当年听自己说起的时候对此嗤之以鼻,“若是真能有这么灵验,这台阶怕是早就被人叩烂了。”
连江奉恩也不太相信,也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
听庙里的人说,自台阶修建以来虽有不少人叩拜,但真正走完台阶的没有一人。或许连叩拜的人都不确定这能不能成,只不过是寻个寄托。
接近日落,一行人才到了庙里。
所有随行的人要在庙中住三日,前两日在佛堂中叩拜,直到第三日才能祈愿。
江奉恩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连入山仪都没有参加就称病去屋子里休息。
刚躺到床上就毫无意识地睡过去,混沌得不知睡了多久,直到婢女在一旁唤他,他才悠悠转醒。
“王妃,您睡了太久了,该吃点东西。”
婢女将饭盒里的菜拿出来,清汤寡水,好在还冒着热气。江奉恩往外边一看,天都黑了,这婢女倒还能给他留着吃食。
“辛苦你了。”
“不、不辛苦,是九皇子殿下叫人开灶做的,刚做好。”
听她这么一说,江奉恩垂下眼没再开口。
吃饱了饭,在屋子里待得实在无聊,江奉恩便走到外面去。这寺庙很大,江奉恩走到后山的池边,这池流得是活水,清得见底,连鱼都没有,他记得这池叫净根池,很有佛性。
江奉恩蹲到池边伸手进去触了下,凉透顶了,让他不自觉地一激灵,像灵魂出窍了似的。
“王妃,这池水很深的,您小心点。”
“嗯。”
他擦了擦手,那冰凉的触感仍挥之不去。他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途中只是偶遇了几个宫人。走得有些远了,到偏堂的钟楼下。
楼后有一颗巨大无比的银杏树,叶子落了大半,树上密密麻麻地挂着红丝带,全是来祈拜的人写下的愿贴。
当年江奉恩也在树上挂过,他走到树下,寻着记忆找到自己曾经挂的那一块地方,如今树上的丝带又密了一叠,他左右翻看了会儿仍是没有找到。
“你在做什么?”
江奉恩一愣,回头看见月下的陆岱景。
“在找四年前挂的愿贴?”
江奉恩摇摇头,“随便看看而已。”说完,他便朝陆岱景行了礼准备离开,刚起身,却又听到陆岱景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