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这么死了呢……陆延礼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们最终会是这种结局。自年少时他便只想要两个,皇位和江奉恩。最终他为了江奉恩舍弃了皇位,可却还是没留住江奉恩。
胸腔生出比痛苦还让人绝望的无力感。他抚了抚手腕上的佛珠,忽地抬头瞧向对面的弃名山,夜黑得像浓墨,隐约只能瞧见一间屋子亮着。佛珠突然落了一地。
陆岱景叩了五千台阶,他为江奉恩不知求了多少回平安长乐,到头来都是假的。
神佛虔心,统统都是妄言!
陆延礼勉强支撑起走到崖边,缓缓地、长长地舒了口气。
“恩恩,原来你一点都不怕。”说罢,就这么直跃而下。
天际边又是一阵响雷,解原心头一跳,慌忙跑到方才那地,已经不见陆延礼的身影。
雷声和着风倏地一阵将窗户吹开。小侍上前要合上,却有人制住了他。
“别关,我坐会儿。”
“少爷,明日我们便要上路了,得早些睡下。”说到这儿,小侍突然想起问:“少爷可想好去哪里了?”
那人坐到窗前看着外头的山景。沉默半响才说。
“除了京城之外最繁华的地方。”
【作家想说的话:】
下次更一下番外吧
第79章 七十六 碧牡丹
岑朝衔銮三年,新帝上任之后,大举进攻诚州边国,短短三年,两场恶战便直接攻至都城,国中王储不得不俯首称臣。
而后战乱彻底平息,新帝治理有方,国民昌顺安泰,一时之间国中上下不少城邑昌盛辉煌,尤其以怃阳最为繁华,尽可比拟京都。
怃阳原先只不过是稍有名气的小城,因其毗邻藩国,城内不少与胡人交亲者,儿孙后代都极为美丽,以美人出名。后战乱平息,城中商贩与胡人交易倒卖,又建了不少勾栏瓦舍,引了不少富甲阔少游玩,一时名遍天下。
但这怃阳城中最出名的,还得是入城便能一眼瞧到的那幢红顶高楼。
这酒楼名叫“碧牡丹”,每日接待的客人不是上千也有上百,人声鼎沸、鼓乐喧天,好不富裕繁荣。就连京城的醉仙阁与之相比都要逊色三分。
碧牡丹开楼不过三年,能做到如今这般除了它赶巧遇上换帝换号,更多的要仗着老板那些拢客的手段。
建楼之初便耗上了不少财力打造出一个熠若天宫般的高坊,后又广集天下名士在此处尽情游玩取乐,一时声名远播,楼中还有一极为出名的集会,每年五月十六举办的“牡丹会”。
这“牡丹会”顾名思义展的是牡丹,将天下各式牡丹花放入楼中,又奏乐欢愉,但展的又不止是牡丹,名画名诗、佳酿好酒、珠翠之珍,皆是难得一遇。而来客需戴牡丹面具,不可露出真容,彼此陌生之下相互交谈畅饮,豪赌听乐,更叫人觉得新奇有趣。
短短两年,牡丹会时酒楼中的座价愈发高涨,来者逐渐都成了达官贵人,想着借此机会都充张人脉。
酒楼老板虽知如此,却全不在乎,这些富贵人家有的是钱。
临近牡丹会开楼,酒楼上下忙得不可开交,段毓走到楼顶上,果不其然见一人独占着那最大的雅间在里头喝酒。他气冲冲地走到那人面前,“江奉恩你又偷喝酒!”
男人动作一顿,忙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看着面前那少年郎狡辩道:“什么叫偷喝,我是替客人尝尝这酒能不能上桌。”
“再说,你怎么这么没大没小,都说了在外面要叫我叔父。”
段毓懒得搭理他,抢过他扒拉着的酒壶,“我拿下去了。”然后狠狠瞪了眼江奉恩,“今夜忙完我就叫人买把锁把酒窖锁上。”说完,见江奉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又故意顿了下,说:“青江马上要回来了,待会儿让她好好闻闻你身上的酒味儿吧。”
江奉恩瞬间站起,“她回来了?怎么这么快就下学堂了?”
男人轻笑一声不理会他径直下楼去,江奉恩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段毓这么一闹把他喝酒的心情也弄没了,青江这几年性格与小时候相差愈发大了,许是因为身边的人以为他没有娘亲,都宠着她,让她整天像个山大王一样作威作福。而且她最讨厌的就是江奉恩身上的酒味,好不容易才逮到时间小酌一杯,还被段毓给碰上了。
江奉恩无奈地望向窗外,平时在外头和那些狐朋狗友们游乐,回来就得听这俩人叨叨,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即便如今他已经没了当初那份肆意张扬的心,这样的生活也是他念了好久的。
正打算去洗个澡,他又想起今日牡丹会他还得下楼,反正身上还要沾酒味,倒不如之后再说。
圆月悬在天顶,华灯初上夜阑珊,酒楼的灯比那明月还要亮,外头人只能见这花窗里觥筹的人影,和那酒楼大门前来往不绝的贵马豪轿。一个个戴着牡丹图样面具的人走进酒楼,身上无一都着上等的绸缎衣料,戴着翡玉珠宝。
江奉恩穿的不比他们逊色,见一群人围着赌桌,他便挤到里面去看他们豪赌。他现在不大爱玩这个,但倒是喜欢看别人玩。
看了会儿,他的心随之融入这氛围之中,兴味盎然地在边上指指点点。正是这时,大堂中的奏乐突然响起,怃阳第一美人在水中曼舞,不少人凑到台前,江奉恩抬头想去看,余光却瞥到大门那儿走入一人。
那人的面具是普通的白牡丹,但他周身散发出那生人勿进的气场把那牡丹衬得愈发清丽。衣着在人群之中算不上多么靡丽,是单调的素白,材质却是一等一的好料, 最显眼的,莫过于他腰间那块平凡的、明显有了裂痕的玉佩。
江奉恩心头一跳。
他怎么来了?
莫非是有人查到了自己的踪迹?这地方也只有青江和段毓知道他的名字,平日在外里与人玩乐时也刻意叫人稍稍改了自己的样貌,陆岱景是这么找过来的?
江奉恩没有细想,忙扭头走了几步隐在人群之中。
可偏偏是这时,段毓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这是要去干嘛?”
段毓面上戴着的是碧色牡丹,只有这碧牡丹的楼主才能戴这幅面具,显眼得很。江奉恩甩了甩他的手,“你先放开我……”说着,他余光见陆岱景朝这边走来,整个心竟然提了起来。
“他过来了,你快放开我!”
段毓闻言松开江奉恩的手,他抬头朝那边看了一眼,见是一个气质有些萧肃的男人,即便戴着面具,也仿佛能感知到他面具下那张冷酷无情的脸。身后跟着几人,虽瞧着像是闲逛的公子哥,使劲却寸步不离地随在他身后护着他。
段毓皱了皱眉,这些年他知道江奉恩是在躲避着什么人,隐姓埋名,他那时还想那人究竟权势滔天到什么地步,难道就连这边角小城都能找到他不成?如今看来,这个男人定不是什么寻常人物。
段毓抿着嘴,正打算挡住男人的去路,男人却在他面前停下。
“你就是碧牡丹的楼主?”
江奉恩一路挤到人最多的看台,再回头看时却发现陆岱景并没有追上来,而是站在段毓跟前与他攀谈。
江奉恩一愣,顿时回过神了。陆岱景此行怕就是为了来见一见碧牡丹的楼主,毕竟这几年碧牡丹实在太过张扬,不免引起朝中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