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莹平静地直视着余果的眼睛,没有把问题重复第三遍。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高考前,他爸爸忙,在外地赶工程,高考那几天没法接送她,我就跟她说,要不你住我家吧,到时候我爸可以送咱俩往返考场。她答应了,带了一堆东西来到我家。”
“是哪一天?”
“6 月 6 号,高考的前一天。”
“好,继续。”
“那天,是我爸爸第一次见娜娜,他亲自下厨做了几个菜,表现出了与往常不同的热情。我当时也没太当回事儿。吃完饭我们就回房间复习去了。快晚上九点的时候,我和娜娜各自去洗了个澡。我先洗的,洗完回屋里吹头发,然后就听见屋外有声音。我探头看了一眼,发现我爸正在卫生间门口……”
“他在偷看何娜?”
“是的,”余果说,“我当时害怕极了,高声喊了一句:‘娜娜,粉色那条是我的浴巾。’我爸听见了,从卫生间门口躲开,径直闯进我的房间,掐住我的脖子,质问我要干什么。我不敢说话。我爸就威胁我说,让我少管闲事,然后就放开我,自己回房间里去了。”
周立莹皱了皱眉头说:“继续。”
“第二天就高考了嘛,”余果接着说,“上午考完之后,我从考场出来,发现娜娜还没出来,我就先上车了。我爸很直白地跟我说,他看上娜娜了,想跟她那啥。我当时吓坏了,我说爸你不能那么做啊,她还是个孩子。我爸长长地瞪了我一眼,说你怎么不去死啊?我不敢说话了,他说你明天考完带她去金凤凰唱歌,找机会把她灌醉,然后给我打电话……我刚要求他别那么做,但这时候,我看见娜娜远远地走过来了。她脸上带着笑,看上去考得不错,完全不知道危险正在逼近……”
“所以,你照做了?”
“是的,是的,”余果拼命地抹着脸上完全止不住的眼泪,“那天晚上,我先是叫了好多人去唱歌,然后又趁大家不注意把娜娜叫了出去,上了 4 楼。按照我爸说的,我把娜娜灌醉了,然后给我爸打了电话。我爸很快赶到了,当着我爸的面,我跟娜娜互换了彼此的衣服……”
“为什么?”
“监控会拍到我们。我爸希望别人从监控里看到的是我喝多了,是他和娜娜一起把我扶上了车。”
周立莹做了一次深呼吸,继续问:“然后呢?”
“然后,我们回了家。我问我爸,接下来怎么办?他说,拿着娜娜的个人物品,去娜娜家住一宿,第二天再穿着她的衣服出门,去一个地方,林佩会在那里接应我。”
接下来,余果精确地给出了那个地址,又详述了自己去那个出租屋又离开的过程。
“也就是说,余光伟为了与何娜发生性关系,安排你灌醉了她,又让你配合她制造了何娜离家出走人间蒸发的假象,是这样吧?”
“是的,”余果红着眼睛和鼻子问,“警察姐姐,你能不能告诉我,娜娜现在在哪儿?”
“余光伟有没有告诉过你?”
“没有,”余果摇头道,“我连问都没敢问一句,我害怕……我怕我爸告诉我,娜娜被他……”
余果泣不成声。
“被他什么?”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余果的身体扭曲起来,“我对不起娜娜,我对不起……”
“她被害了,”周立莹忽然说,“她的尸体,我们已经找到了。”
余果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盯着周立莹三秒钟,忽然猛地把脑袋往金属桌板上撞。
两个女警赶紧上前控制住余果,这时候她的额头已经磕破了,伤口往外渗着血。
郝如雷从门外进来,对周立莹说:“先到这儿吧,带她去包扎一下。”
女警把余果从审讯椅上解下来,带上手铐,押出了审讯室。
郝如雷一路目送着,就在余果即将被押出审讯室门口的时候,她微微回头,与郝如雷短暂对视了一眼。
郝如雷感觉自己看到的不是一双应该长在人的脸上的眼睛。
他刚才一直在单向玻璃后面,戴着耳机,监听着审讯的整个过程。
对余光伟的审讯已在两小时前进行完毕。
面对着从别墅小院里挖出来的尸体和连夜赶出来的 DNA 检测报告,余光伟供认了自己的杀人行为,然后又讲了一段故事。
与余果的故事完全吻合,像两张扑克牌严丝合缝地重合在了一起。
不对,不对……这不过是提前排练好的一出戏。
郝如雷走出审讯室,来到走廊上。早上七点,天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走廊里。
他望着那光,逐渐出神。
再醒来时,他已经在医院里了。夏涵和秦周坐在床边,见他醒了,赶紧凑上来。
“师父,现在感觉咋样?”夏涵问。
夏涵和秦周在郝如雷眼中晃了一会儿才定住。他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背。那里贴着一条压着棉球的医用胶带,自己应该刚输过液。
“我咋了这是?”
“你晕在审讯室外面了,”秦周说,“低血糖。”
“哦,”郝如雷坐起来,“那不是啥大毛病。这是市院吧?”
“是,”夏涵说,“咋了师父?”
“逄英明在这儿住院呢,我得去看看他。”说着,郝如雷快速翻身下床,找鞋穿,但身体却失去了平衡,差点摔到地上。
秦周赶紧扶住他。
“你慢着点儿,”夏涵说,“你三十五了你知道不?”
“我没事儿,我慢点儿,”郝如雷说,“你们陪我去,看着我点儿。”
他们从急诊来到病房,李朗守在门口,见郝如雷来了,赶紧给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