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这世间的武功至高者,总有一腔对尘世的“不在?意”吧。
玉龙不在?意,雪荔不在?意,白离不在?意,宋挽风……也不在?意。
春君停下脚步,在?自?己的帐篷中,见到灯火烁烁,青衣郎君身如修竹,捧卷而独,正?是宋挽风。
春君沉默地掀开斗篷,朝宋挽风行礼。
宋挽风微微笑:“去?哪里了?”
春君便说了自?己的行迹。
宋挽风放下书卷,手指叩案,微微抬眸,打量着春君:“我们的行动,并不需要?冬君……”
春君淡声:“她叫‘窦燕’。”
宋挽风顿一顿,深深看他,仍是浅笑:“好吧,窦燕。我的计划,从来不需要?窦燕下场。她是计划外的人?,你?为何专程走一遭,让她反水呢?她和林夜他们待久了,未必会助我们。若是她将我们的行动告知林夜,你?可?知你?犯下了多大错误?”
春君:“她不会。她即使不助我们,也不会将计划告知小公子。我是给我们的计划多一重?保证‘无心诀’下,魔笛再加持,谁也不敢保证雪荔会是如何一状态。便是白离,都不知道。如果白离无法拿下雪荔,窦燕便是最后?一把锁。我一定要?确保计划的成功。”
宋挽风盯着他。
宋挽风忽然笑:“春君大人?,我从没想过,你?是这样忠心的人?。”
春君:“我有我的目的。”
宋挽风挑眉。
春君:“我在?给窦燕一个回归我们、不被‘秦月夜’洗牌的机会。这场浩劫中,‘秦月夜’已经死了太多人?,我不希望窦燕也为此而死。她姐姐在?襄州城行动前,曾求过我。”
春君想到妙娘,出神了一下。
妙娘和窦燕是完全不同的姐妹。但妙娘为了保护妹妹,明知襄州城一行危险至极,仍愿意和雪荔为敌。妙娘唯一的条件是,给窦燕一条生路。
春君答应了她。
宋挽风盯着他,打量着此人?的一眉一眼,琢磨着此人?是否有哄骗嫌疑。
而春君说:“我不希望我的手下再无谓牺牲,正?如风师大人?所希望的那?样风师做这一切,不正?是希望玉龙楼主和雪女会在?未来的某一日?,回归你?身边吗?”
春君抬头,烛火照着他英俊面孔。
春君淡漠道:“未来的某一日?,不正?是风师所求吗?那?么风师,应当理解我所求。”
宋挽风怔然片刻,握着书卷的手时紧时松,却?因春君一番话,暂时打消了一些怀疑。
“秦月夜”建立十年,春君便跟随玉龙十年。十年间,雪荔孤零,宋挽风和春君则是朋友,经常混在?一起?。而宋挽风与春君成为朋友,也是宋挽风的一重?私心师父带他们去?雪山后?,捡到了春君。
小雪荔那?个傻子,压根不在?乎身边人?的来往反复。宋挽风却?做噩梦许多日?,担忧许多日?。他生怕玉龙捡孩子捡得习惯,要?收春君为弟子。
宋挽风不希望再来一个师弟了。
只有他,只有雪荔,只有玉龙,已经足够了。
所以宋挽风和春君交好,宋挽风试探春君,在?种种试探中,宋挽风终于确认玉龙不会再收徒弟。宋挽风放下了心,然而十年中,他总是看不懂春君。
即使在?这桩巨大事?变中,春君毫不犹豫地站在?他这一边。宋挽风却?总想,朋友之谊,能做到这个地步吗?春君,真的没有别的目的吗?
……算了,宋挽风苦涩地笑一笑。
他自?己为人?狭隘心胸阴暗,也许终生都理解不了那?些全无回报的感情?。他的私心只有玉龙,只有雪荔。再多的,他不在?乎。只要?玉龙和雪荔回到他身边……
宋挽风在?心中喃喃自?语:“师父,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做好这一切。到时候,我就接你?回来,好不好?”
他垂着脸,露出几分恍惚的笑。
他不知道春君跪在?烛火下,对他的神色一览无余。春君不置一词,重?新垂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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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夜这一边,他与雪荔在?山下酒庄,打听前些日?子,从山上搬运货物的人?的下落。
那?些武器自?然会用“货物”掩饰,不会让寻常百姓看到。但是武器匠住在?山中,离群索居,某一日?一众人?从山上搬运货物,一定会有人?注意到。
果真,他们一提,酒庄小二便恍然。
小二的说法,和林夜的猜测不谋而合:西北方向,正?是大散关的方向。
那?群人?果然要?去?大散关。
大散关啊……
林夜十分熟悉周围地势,他很容易便开始思考大散关的地势走向、所代表的含义,很清楚若是拿下大散关,周遭州郡会如何被动。他默默想,一万左右的兵马,想与两万左右的兵马对敌,如果是他,他会如何利用大散关这个地势做局呢?
可?是,依然不对。
大散关在?南周手中,并不在?霍丘国手中。想做局,霍丘国会非常被动。即使加上北周,可?北周与南周有和亲之约,北周明面上应该不敢出兵,霍丘国那?位卫将军到底打算如何布局呢?
如果是他……
林夜闭着眼,薄薄眼皮下,眼珠轻微颤动。
而在?他身侧,雪荔看着酒庄小二忙前忙后?地忙活,和许多人?一道将酒坛、器物往车上搬运。雪荔好奇问:“你?们要?搬家?”
小二摇头笑:“不是。是我们主家小娘子要?过生辰,小娘子娇气,要?在?城中大庆。我们主家就让我们带酒给小娘子……老爷原本想在?酒庄给小娘子过生辰的,但拗不过小娘子哦。谁让我们老爷只有这么一个闺女呢?”
雪荔怔了一怔。
雪荔说:“你?们快把酒庄搬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