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微言心想是了,将?士血气重?,虽敬皇帝,却也未必完全顺服。若没有一位帅才调兵遣将?,皇帝想调动这只大军,也艰难很?多。然而光义帝还是要调,是当真那?么想要冬君,还是皇帝想试一试,川蜀军对?他的听?令,到底有几分。
李微言陷入思考,发?觉光义帝凝视着他。
李微言便拱手道:“陛下既给了人,臣便不能坐视不管。臣亲自去一趟吧。”
光义帝笑骂:“你如今手筋脚筋俱废,出去做什?么?好好待在这里,与朕一同下棋等消息吧。莫非你是贪那?功劳?放心,只要冬君回来?,功劳就是你的。你是朕的堂弟,朕总要想法子……照拂你。”
照拂一个手筋脚筋俱废的废物王侯吗?
李微言的心一点点朝下沉。
光义帝不让他走,莫不是不信任他?看来?,当初光义帝在誉王府中遭山贼擒拿一事,让这位皇帝对?李微言的信任,减了许多分。上次冬君舞剑之事,也是因?为李微言暗中作梗,没让光义帝得偿所愿。
这位皇帝看似温和,其实未必不知情。
帝王心术、帝王心术……
李微言沉沉地落座,又被再一次响起的打雷声惊动。他朝皇帝拱手:“陛下,臣既然不回府了,要不派一个人去臣府中,跟臣那?位烧饭的老翁说一声吧?”
他在光义帝疑惑的眼神中解释:“那?是……臣的奶娘的半聋父亲。奶娘死后,臣懒得见府中杂人,便只留了老翁。”
光义帝叹息一声,点了头。
李微言便起身走到帐外,站在光线阴郁的长廊下。他知道光义帝在盯着自己的背影,他知道这里的所有话都会被监视。但无妨,他亦有自己传递消息的法子。
李微言如常地嘱咐,内宦得到光义帝颔首,才告退离去,前往誉王府上递话,说世子今夜不回府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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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义帝和李微言继续下棋时,誉王府中的半聋老翁得到了内宦的传话。
那?传话内宦在老翁耳边吼出消息,许多遍后,老翁才憨憨点头,做出恍然大悟状。传话内宦离去后,老翁便急急忙忙扯了身上的做饭兜布,抓过一根烧火棍就从?后门潜逃出去。
老翁记得小世子告诉自己的暗语:若是不用?早膳,便是皇帝要对?世子下手;若不用?午膳,是对?小公子下手;若不用?晚膳,便是对?雪荔下手。倘若三餐俱免,不言早晚,那?便是光义帝要对?所有人下手了。
小世子传来?的话中不言早晚,那?便是……皇帝要动手了。
而昔日小世子嘱咐他出逃,让他去找援兵。小世子和那?位雪荔有约定,小世子帮那?位一个忙,那?位若有可能,便要帮小世子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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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声嗡嗡鸣声震耳,雨兆鲜明。
叶流疏站在自己府邸寝舍的窗口,抱臂而望天上繁云。
她想着前几日林夜夜里潜入府中,和她说的那?番话。
霍丘国吗……宣明帝怎会和霍丘国合作?天下百姓昔年遭霍丘国如何羞辱,当牛做马,任意贩卖,不似人族。那?般的屈辱历史,时隔一百二十年的风霜,她也经常听?人说起。
她不信小公子的一家之言,她要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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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声嗡鸣在天,县衙外的巷中摊贩探头,纷纷嘀咕着“要下雨了”,各自卷了货物归家。
没一会儿功夫,巷中只剩下了墙根下站着的宋挽风和雪荔。
宋挽风全身罩在墙下阴影中,雪荔仰头,只看到他一丁点雪白?的下巴,和几分奇异的笑容。
宋挽风莞尔,慢悠悠:“我要小公子的心头血?我为什?么要小公子的心头血?你为了林夜,这样冤枉我吗?”
雪荔道:“你若不是盯着林夜的心头血,你应早就出手杀他了。”
宋挽风笑吟吟:“为何啊?”
雪荔望着他噙笑的眼睛:“你再伪装得天衣无缝,伪装成一派贵族郎君的娴雅模样,你本质仍是杀手。你与我是一样的,遇到威胁,你想到的绝不是虚与委蛇,你想到的法子,一定是杀人。”
雪荔眸色淡渺,语气清寂:“旁人都忘了,你是风师。你装成好人,他们都不提防你。可你不是好人。你和我,都不是好人。”
宋挽风眼中笑意加深,渐渐幽亮。
他从?未想过,“无心诀”的影响变弱后,还有这样的好处。雪荔会看向他,会打量他,会思考他。多少年啊……长达十三年,雪荔的目光从?未落在他身上过。
正如,玉龙的目光,也不落在他身上。
宋挽风幽声笑:“那?我为什?么就一定想杀了小公子呢?”
“因?为你讨厌他,”雪荔恹恹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讨厌他,但你好几次动了杀心,我能看出来?你的杀心。可你每一次都没有动手曾有一次最合适的机会,便是林夜假死的那?一次。那?一次,我以为……”
她那?时躲在树上,看到宋挽风拍向林夜的那?一掌。
她清晰地看到宋挽风噙着笑的眼睛。
她知道自己的心跳一下子变快,她一下子从?树上扑纵而下。后来?,她的心情一直不好,她担心林夜出事。她偷偷摸林夜的心脉,然而林夜依然活泼依然爱笑,看上去毫无异常。
可是雪荔也相?信宋挽风绝不会失手。
他是杀手。
他是师父培养出来?的“风师无双”。
他那?时都没有杀林夜,在雪荔看来?,宋挽风一定有更大图谋。而宋挽风在图谋什?么呢?
雪荔仰头,询问:“是师父吗?”
宋挽风玩味重?复:“师父?”
青年模糊的形象,在雷声阵阵后,开?始清晰起来?。他蛊惑般低头,朝向雪荔:“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