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胤禛这个债,必须讨!
也只有这个儿子的这个性子,才适合接下这桩差事。
康熙想到近来朝堂之上对胤禩多?有称赞就冷哼一声,这小子也是圆滑得很,不知道帮多?少人遮掩了欠的债款,继续这样下去恐怕只会拖累老四收账的进度。
他思忖片刻,最后下旨调胤禩至内务府协助内务府总管大臣凌普筹备阿哥们出?宫开府事宜。
胤禛回到承露轩后已?是酉时,桌前摆着两笼虾饺,这东西是如今京里流行的小吃,外头是澄皮的,里头是用凉水过?了一遍的虾肉,一口下去鲜嫩爽口,也只有富贵人家?才吃得起。
他夹了两个吃,心里头却还在想今日在清溪书屋和汗阿玛说的那几?句话。
汗阿玛虽说他这个做法太孤,却依旧赞允他这么去做,恐怕也是存着让他做太子手?里一把刀的念头,毕竟只有孤臣君王才会用着安心。
那他日后是否还要继续照着这种形式风格做下去?
胤禛起身站在案桌前沉思良久,一旁的苏培盛换过?两次蜡烛后只见他拿起手?边的笔墨一气呵成,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缓缓呈现在雪白的宣纸上。
俯仰无愧天地,褒贬自有春秋。
他自觉自己没有辜负从前老师教导自己的道理,就算旁人再?怎么评价自己,只要问心无愧即可。
墨迹还没干,外面就传来急促的脚步,胤禛一抬头,只见虞燕哒哒哒跑进来,好奇地趴在比她还高一点的案桌上歪头问道:“阿玛,听?说您被皇玛法叫去挨训了?他们那些人自己做错事不肯承认,还仗着什么亲戚情分来挟制你,真是太过?分了!”
胤禛原本紧绷的脸在看到女儿后瞬间放松,他含笑将虞燕抱到膝头:“你的消息倒是灵通,今日和札喇芬出?去拜佛怎么样?可有求到一只好签?”
虞燕从腰间取下五公主?给她求的平安符:“额林珠求了一只上上签!阿玛你看,这是姑姑给我求的平安符,好不好看!”
“嗯,尚可,配你今日这件浅蓝的衣裳倒是不错。”胤禛笑着摸摸她举得高高的平安符,“开心了?”
“开心~”虞燕话题一转,“您还没告诉我今日怎么就被训了呢!”
胤禛捏捏她的脸蛋:“就你机灵,这么想知道阿玛是被怎么训的?”
才不是!她只是比较好奇胤禛到底干了什么突然这么得罪人。
虞燕眼巴巴地看着胤禛:“阿玛,你这么得罪那些人,那些人会不会讨厌你啊?”
历史上的雍正据说可是不太被人喜欢的,好多?人说他刻薄寡恩、喜怒不定,有时候还会被塑造成阴险狡诈不留情面的小人形象,气得他在登基后为?了撇清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还出?版了《大义觉迷录》为?自己沉冤昭雪。
“讨厌就讨厌。”胤禛笑了,“不遭人恨是庸才,难道我要因为?他们讨厌我或者恨我就要屈从他们,做一些违背自己良心的事情吗?”
虞燕犹豫道:“那阿玛你会难过?吗?”
被这么多?人唾骂真的不会伤心吗?如果是她自己明明在做好事,结果却被这么多?人说自己的坏话,甚至告状都告到父母那里去,那么丢脸,虞燕想一想都觉得自家?阿玛好可怜。
“不会。”胤禛摸摸女儿的脑袋,“你先前念的《增广贤文》中不正有那么一句话,‘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只要你做自己认为?是对的事情,就不要再?去想别人会怎么想你了,否则只会让你自己怀疑自己罢了。”
虞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回到自己的屋子后走进南边的小隔间,里面是今日陈姑姑专门替她收拾出?来的小佛堂,上面供奉着文殊菩萨。虞燕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地拜了三下,随后将香插进香炉里。
烟雾缭绕中她又想起了今日抽中的那只签,若签文是她想的那个意思,那又要从什么地方开始着手?改变呢?再?说,她真的有这个能力去改变吗?
虞燕茫然地看着供奉在台上的菩萨,如果她真的能做到,那么自古以来变革之事就少不了流血,她连差点害了李氏的珊瑚和张嬷嬷都不敢真的看着她们死?在自己面前,日后若是因为?自己的原因真的有人死?去,她会心安么?
十八年的社会主?义教育从没有告诉过?她,成为?封建帝制下的受益者后该怎么办……是就这么融入这个社会,摒弃前世在思政教育下学的那些理念,不受那么多?道德的枷锁限制,像这里的人一样手?握生杀大权后看下面的人都犹如蝼蚁吗?
她跪在蒲团上,菩萨悲天悯人的神色并没有告诉她该何去何从。
胤禛得到康熙的首肯后更加放心大胆地去追缴欠款,哪怕是简亲王亲自来见他,他都没有松口还债的事宜。
只不过?看在他如今年老体?衰的份上,胤禛但是没有强行逼迫他前往步军统领衙门,而是反手?带着人将简亲王世子雅尔江阿押至步军统领衙门,该受的刑罚一个没落,就算雅尔江阿再?怎么大喊大叫胤禛也全当充耳不闻。
一时间轰动整个宗室。
简亲王府的太妃更是拄着拐跑到太后面前哭诉,都是一个祖宗的血脉哪里t?有这么欺负人的!各家?王府的女眷也坐不住了,一个两个的都跑进畅春园内,有的甚至直接去拜见德妃,话语里明里暗里都是挤兑人,气得德妃直接报病闭门谢客。
她又不能怪儿子,毕竟这差事也是他老子送到他手?里让他干的。但是德妃又觉得自己这么一个八面玲珑,处事圆滑的人,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一个固执己见、冥顽不灵的儿子,一定是随了当年孝懿的犟脾气!
王府的人都求到了康熙面前,只可惜老爷子也是和稀泥,有用的口谕一道没有,家?里长短倒是唠了许多?,这下不管是大臣们还是宗室们都明白过?来了,感情是上面这位万岁爷在背后撑腰,所以四贝勒才敢这么肆意妄为?地追缴欠款。
有些家?中实在凑不出?银子的大臣实在没办法,抱着家?里的账本就求到康熙面前,不过?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康熙身边的近臣,欠的那些银子也都花在了老爷子自己身上,康熙最后还是心甘情愿地从自己的私库掏钱,替这些人平了账。
胤禛有条不紊地将送到户部的欠款全部换成正在用的东西发放下去,直到九月中旬临近中秋,南边才传来折子说水灾过?后淹了多?少庄稼地,又有多?少耕民?背井离乡逃往他处,康熙有意提拔锻炼长成的这几?个儿子,干脆每人还分了几?篇折子下去看看。
等到秋日里上了霜,康熙又要去南巡了。
这次他只带了几?个近来比较得宠的庶妃和年幼的阿哥,其余宫妃和阿哥因为?他不在畅春园住的原因,又都重新回到了紫禁城中。
突然从宽敞的畅春园回到窄小的紫禁城,虞燕瞬间就觉得不习惯起来。四四方方的宫墙只能看到巴掌大的天空,这就让她更想念出?宫开府的日子了。
不过?回到宫里就证明她有机会接触先前被赶回内务府的珊瑚,她立马就让越桃去内务府问那女孩的下落,预备带回来稳点事情,没想到越桃从内务府那边回来的时候白着一张脸:“珊瑚回宫没两天听?说就害了急病死?了。”
虞燕一愣,咬着唇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当日的情况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珊瑚是被冤枉的,但是张嬷嬷是福晋的乳母,要发作不可能明晃晃只发作她一个人,珊瑚在那里被打?只能说算是杀鸡儆猴的添头......
她不忍心看那个女孩被打?死?,只好让胤禛把她们都赶出?去没想到到最后,想救的没救成,该死?的却没死?。
“格格,您等下还得去练骑射,咱们要不先回去吧?”越桃看着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小心翼翼道。
虞燕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第一次觉得自己真没啥用。这样沮丧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下午都没有散去,连带着到了马厩看到几?月没见的赤骥都提不起什么兴趣。
赤骥倒是很喜欢她,一直挪动着越来越高的身躯凑到虞燕身边,低下脑袋任由?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
胤禛最近忙得团团转没有时间带着她练骑射,恰好八福晋从八阿哥那里听?说这件事,后面自告奋勇跑到福晋面前说要教虞燕骑射,这件事情福晋不好一个人做主?,就和胤禛商量,最终还是胤禛点头应允,胤禛还特地嘱咐虞燕要跟着叔母好好学。
郭络罗氏从前在外祖家?的时候就是由?专人教导的骑射,她的骑射水平在女子里算得上是很不错的了,因此教起年幼的虞燕来得心应手?。
“怎么脸都皱成一团了?”郭络罗氏惊讶道,“谁给咱们家?额林珠气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