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1 / 1)

贱籍奴婢的命甚至比不上一头牛或者一匹马。

命如草芥无怪乎此。

“律法就一定?是一成不变的么?”

“阿玛,昔日您未曾登基之时曾与女儿?说过,但行?好事?, 莫问前?程。”虞燕第一反应是幼年时雍正第一次帮康熙追缴户部欠银的那一次,他曾与她说过的那些话,“女儿?只做自己认为是对?的事?情, 既然女儿?看见了贱籍百姓生活困苦命如草芥,既如此女儿?便不可能弃之不管。”

“若是律法有?误,不为百姓所虑,这样的律法就应当好好修正!”

她看向雍正的眼中闪过一丝倔强:“女儿?一直认为阿玛您是一个一心一意为百姓着?想的人,您从前?也与我诉说过百姓的不易,您那么刚正不阿的一个人莫非也会受制于官员大臣的口舌纷争么?”

“您说过您会做一个看得见百姓的君主,但若是连贱籍之人的性命也看不见,又?谈何看得见百姓?”

弘昐下意识地去看雍正,他所受的同样也是儒家的正统教?育,面对?自家姐姐呈上来?的奏疏中柳莺莺的悲惨遭遇也十分同情,但与此同时他也明白大清律法上明文规定?,贱籍之人的性命确实不值一提。

可这样难道就是对?的么?

雍正却缓缓勾起嘴角:“你倒是惯会拿朕的话来?堵朕,罢了,你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悲天悯人的性子,有?好也有?不好,不过有?几?句话你说得也不错,无论良贱都是朕的百姓。”

“只是废除贱籍一事?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雍正缓缓开口问虞燕:“朕这里有?三难,若你能够一一回答上来?,朕便允诺你来?接手废除贱籍一事?。”

虞燕一怔。

“其一,无论八旗贵族亦或者是江南豪强,又?或者是其他地方的高门大户,家中定?然有?世代豢养的奴仆,又?或者是你说的乐户,若是骤然废除,必遭反弹,你该当如何?”

世家大族的奴仆基本上都是世世代代在同一户人家办差,早就将为人奴婢的想法刻进了骨子里,他们在宅院中若是得了主子青眼日子倒也不难过,说不定?也是锦衣玉食,但若是一遭废除他们奴仆的身份,让他们出去自食其力,说不定?反而能还会饱受生活困苦。

虞燕沉吟片刻:“豢养奴婢并?非一朝一夕......女儿?认为可以按照宫中宫女的形式来?处置这种情形。”

宫中所用的宫女都是包衣旗出身的姑娘家,就算在宫中服侍主子也不可随意打骂,脸面更是金贵。虞燕觉得废除世仆的贱籍后可以改为后世的雇佣制度,将奴婢改为类似于家政或者保姆,提高下人的地位,至少要保障他们的尊严他们的人权。

“同时也可以令各地知县知府清查乐户、丐户等贱籍人数造册上报,此后再分批赦免。如此以来?就不会动?摇根基,还能够徐徐图之。”

“其二,你刚刚说的世仆只是其中的一个例子,贱籍还分为乐户、丐户、惰民、疍户等,这些人骤然脱籍的话又?该如何安置?若无生计,反倒叫这些人流离失所。”

虞燕听他这么说却反倒笑了:“皇阿玛有?所不知,这些人世代只能从事?这些行?业,但是被编入贱籍的人越来越多,实际上早就已经造成劳力过剩,女儿?认为若是让这些人从贱籍中解脱出来另寻活计,说不定?反而会过得更好。”

“此番由摊丁入亩查出来的隐田都被划分为官府所有?,正是缺少人手种田的时候,如此一来?便可令脱籍之人前来耕种。”虞燕侃侃而谈,“大清各地的纺纱作坊那更是数不胜数,恰好可由那些脱籍的女子领工,到时候按照良民收取税收,既可养民,又?可增收国库。”、

雍正看了她许久,最后忽然轻笑一声:“这其三就是,朝廷律法早已深入人心,贸然更改地方官员该从何着手?更不要说里面阳奉阴违的人有?多少,阻挠新政的人又?有?多少。”

“凡有?阻挠新政者,就以其隐匿贱籍、偷漏税银为由严惩,偷藏贱籍者数多者便有?性命之忧,如此一来?,他们不仅自顾不暇,而且刀口时时刻刻垂在他们脑袋上,他们岂敢抗旨不从?”

虞燕眼睛一眨都不敢眨地看着?雍正,一直在度量他的脸色,心里也不由得有?些惴惴不安。

她想废除贱籍,就必须得到自家阿玛的支持。

过了不知道多久雍正缓缓颔首,他那双常年带着?冷意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赞叹:“额林珠宽严并?济,若你是男儿?身就好了......”

若她是男儿?身,大清江山也算后继有?人。

虞燕心里对?皇位那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听?他说这话只能尬笑两声,毕竟她总不能说自己正谋划着?怎么样让底下的人有?想法推翻这大清江山吧。

“只是在朝堂上骤然提起废除贱籍制度,你会遭受的抨击恐怕远会比今日受到的更多。”雍正敲了敲桌案,“朕倒是有?一个想法。”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意和民心的威力你今日应该已经领教?过了。”

他说的是今日朝廷之上的万人书。

“废除贱籍制度一事?也可调动?民心,利用民意,就看你怎么做了。”

他说的话就是换个人来?说可能还觉t?得有?些意味不明,但是虞燕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这不就和搞营销是一个道理吗?

而说到这件事?,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找上了双卿。

虞燕作为一个文科生,始终觉得文字的力量振聋发聩,将文字搬上舞台之后通过声光影像来?娓娓道来?同样也是在这个时代最?适合让底层人民看到的一种方式。

雍正元年七月初七恰是七夕的傍晚,京城最?大的戏班子庆喜班于街上免费排演了一出新戏,酒楼的一楼二楼里是冲着?花旦来?的达官显贵家的夫人姑娘,街上围成一圈又?一圈的是平日里没银子听?戏的百姓。

“听?说这一出戏是从前?编写《世情薄》的秋碧居士新作,这么多年来?都未曾再听?过她的名头,也不知道这一出戏的唱词可否比《世情薄》更为精妙。”

“这一出新戏叫什么?”

“似乎叫什么……《莺莺怨》。”

扮演柳莺莺的旦角一出场,就引得众人瞩目。实在是大家都听?说过庆喜班的名头,所以对?这出戏都充满了期待。

戏曲的第一折便是柳莺莺的母亲柳氏病重?,为了赚些银钱她抱了母亲的琵琶出了门,进了同知府中。

虞燕身畔坐着?双卿和柳氏,双卿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台上唱着?戏段的旦角,柳氏那双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双眸又?泛起来?了泪花。

“满座衣冠皆禽兽,谁救风尘弱柳枝?”

台上台下不免都有?些议论纷纷,唱段正到同知家的少爷开始对?柳莺莺拉拉扯扯,虞燕看了看酒楼中听?戏听?得津津有?味的人们,又?将眼神放到了戏台上。

扮演柳莺莺的旦角确实会调动?人心,她的神态动?作将柳莺莺宁死不屈的傲骨演得更是入木三分,眼见她一边唱到“你道贱命如草芥,我偏傲骨胜梅洁!”

台下的百姓们和台上的夫人姑娘们或许都以为这是一个用真?心感化恶人的故事?,纷纷都在期待后面的情节。

结果那同知家的少爷狞笑一声,反手就叫人来?打柳莺莺!

二胡的声音一出,饶是虞燕这样早就对?故事?情节做好心理准备的人都忍不住为之一颤,更不要说那些从未见过如此血淋淋的案子发生在眼前?的平头百姓了。

“娘亲啊!女儿?今朝赴黄泉,只愿来?生!来?生不做笼中雀!”

柳氏忍不住呜咽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