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容与跑进来的时候脸蛋红扑扑的,眼见众人的目光都转移到她身上后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地揪了揪自己的辫子,小心翼翼地看向虞燕:“格格,今日外面恰好是庙会,您要不要出去走走?”
古代?的庙会虞燕穿越至今是一次都没有见到过,毕竟她身份不算低,万一在庙会上出什么岔子连带着?跟她出来的人估计都要被问?责,她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就牵连到别人。
她下意识地想拒绝,却?听见一旁的星德轻声道:“不是说来散散心,你这一天到晚闷在屋子里还在京城的时候有什么分别呢?”
他轻拉着?虞燕的袖摆微不可见地晃了晃,耳根有些红:“出去转转吧,有阿岱他们跟着?,石阳又在广州这里经营这么多年?,出不了什么差错的。”
看着?鸣琅亮晶晶的眼睛和石容与一眨都不眨看向她的目光,虞燕最后还是败下阵来:“那?就出去转转吧。”
听到她同意后鸣琅立马欢呼起来,完全?没有一点十?五岁大姑娘的样?子,立马回屋开始清点出门要带点东西,阿岱他们倒是一个个面容紧绷,跟在虞燕他们身后唯恐人群中突然发生什么意外。
庙会还没开始,前面的路上却?早已红绸高挂,各式各样?的灯笼挂在街道两边的小摊上发出熠熠流光,糖人、泥塑、花灯那?些哄孩子用的玩意儿基本上都被驻足的大人买得差不多了,孩子们手?中更是人手?一个。
“给我的?”
虞燕的目光还跟随着?前方的孩子们在糖葫芦和烤红薯中穿梭,下一刻眼中就出现一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红彤彤的山楂外裹着?一层微微泛黄的糖霜。
星德点点头:“我看你刚刚路过好几个摊子,一直在看这个。”
虞燕小时候过年是在外婆家,那?时候农村还没有拆迁,她经常能看见那?些走街串巷的小贩们在傍晚的时候卖糖葫芦,邻里的孩子们都会拽着?大人驻足。
但是那?种时候基本上都是饭点,大人们总以吃了这个就吃不下晚饭为由拖着?孩子们回家,那?些孩子就会一屁股坐到地上撒泼打滚,最后无奈之下家里人只好买一串敷衍了事。
她当时也想t?要,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外婆迈着稳健的步伐从各个小摊上走过去,头也不回。
后来她想,外婆可能也不是故意不给她买的,只是她当时因为寄人篱下的缘故羞于表达自己的想法,那?位直爽了一辈子的老?太太实在是没办法揣测到她敏感多思的心。
“山楂容易开胃,你晚上的时候本来吃的也不多,等一下若是饿了,咱们去街边吃碗馄饨垫垫肚子也行。”星德小声道。
虞燕有些惊讶:“我看你刚刚吃的不少啊,等会儿吃得下吗?”
“我可以陪着?你吃。”
少年?眼尾微微上挑,笑?意从眼底溢出。
鸣琅从前面的人群中一路往回挤,好不容易总算是看到他们两个,连忙招着?手?大声道:“前面有飘色表演,你们俩快来看啊!”
飘色是由少年?或是孩童来扮演神话传说或是民间故事中的角色,站在色柜或色梗上凌空而立开始表演,色彩明亮鲜艳,极富有冲击力?。
虞燕和星德缓缓行至飘色队伍前,石容与看到他们的时候还朝着?他们招了招手?,随后满心满眼就都是前方正在表演的队伍。
震天的锣鼓声越来越轻,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飘渺的琴音,那?琴音婉转悠扬,没过多久高高的色柜上一名身着?华服的少年?持剑而立,阿岱他们下意识地护到了虞燕身前,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色柜缓缓转动,霓裳羽衣随着?少女的脚步缓缓飞扬,她立于花枝之上,步伐随着?鼓点声渐起开始有了变化,随着?色柜缓缓转动,衣袂翻飞仿佛一朵盛开的牡丹,那?双脉脉含情的桃花眸中似乎含泪,神情哀婉悲切。
鼓声越来越密集,她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急切,站在她另一面的少年?手?中的长剑跟随着?鼓点声舞动如?风,似有破空之势,仿佛下一刻就要剑指苍天。
最后鼓声又渐渐消失,琴音缓起,少年?的剑尖立于空中,少女则伏于花枝上,犹如?陷入了永久的沉睡。
“这应当也是唐明皇和杨贵妃的故事吧。”虞燕推了推星德,“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在漱芳斋那?边听的《长生殿》?”
少年?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愿结生生恩爱。”
虞燕有些揶揄地看向星德:“你居然还记得当时的唱词?”
星德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脸:“记性好罢了,也不是特?地去记的,小的时候觉得这句词唱得妙,印象就格外深一些。更何况当时安史?之乱什么的还没学到,只能听听唐明皇和杨贵妃的恩爱故事。”
一眨眼都好多年?了,他们也从孩童一晃眼到了都快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飘色的队伍走了,鸣琅和石容与两个也从最前面挤了过来,远处石阳和她的夫婿张保站在六榕寺的门口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还是石容与小跑回来弯着?眼眸笑?嘻嘻道:
“格格!来都来了,不如?去庙里拜拜吧!六榕寺可灵了!不管您是求姻缘也好,求健康平安也好,或是求官运坦荡顺利也罢,几乎都能应验!”
她有什么愿望要求神佛保佑吗?
虞燕抬眸看向六榕寺,寺庙的生活在除夕那?日总归是极其?旺盛的,许多人排队都在等着?烧头香,其?中不乏富贵人家的妇人都挨个排在外面。
上一次她去的寺庙还是京中的广济寺,当时姑姑还在……想到这里虞燕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十?八子手?串,那?股酸酸的苦涩又从心头泛起。
鸣琅见她一直盯着?腕间的手?串,思念一转就知道她又想到了温宪公主,干脆拉着?她的手?直接进了六榕寺的大雄宝殿。
殿内供奉着?三尊铜像,正中间的铜像是释迦牟尼佛,双目微垂作悲天悯人之意,香火缭绕间能看见许多人虔诚的跪在蒲团上口中喃喃有词,无非环绕着?“平安”、“康健”几个词来来回回地说。
渺渺众生哪有那?么多宏大的愿望,每个人心中最大的愿望恐怕就是希望身边的人平安健康,喜乐无忧,至于其?他的前途、姻缘、子嗣……在平安面前突然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虞燕跪在蒲团上合手?低眉,她的愿望很小很小,只希望从此以后身边再也没有人会离开她。
她最讨厌分离了。
她的愿望又很大很大,希望天底下的女孩子们能少受一点封建王朝的压迫,希望高高在上的君主和权贵们能够看到底下人的喜怒哀乐,希望她做的一切能推动那?个平等美好的新时代?快点到来。
如?果世间真的有神佛的话,希望他们能弯下腰聆听人们最真挚的祷告,让这个世界上的离别少一点、再少一点。
从大殿刚出来,寺内的大榕树就立马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树枝上挂满了红绸,墨迹在风中若隐若现,树底下站着?好多男男女女都纷纷将手?里的红绸往树枝上挂。
“那?是求姻缘的榕树。”石容与脚底下的步伐轻快得很,“格格,咱们也去写写?”
“我不求姻缘。”
虞燕想都没想下意识地就拒绝了。
鸣琅好奇道:“虽说先前万岁爷赐了你婚事自主的权利,可也没说能允你不婚嫁吧?”
“不是说不婚嫁,就算过了年?我不也才十?四,也不着?急啊。”虞燕笑?着?推推她,“你比我还大一岁,怎么,有心上人了?要不要我来给你保个媒?”
“诶呀!没有那?回事……”谈起自己的婚事,鸣琅原本还满面笑?容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戴家没有出事之前老?夫人其?实已经张罗着?要给她相看夫婿了,只是中间突然出了《南山集》一案,全?家人都被下了大狱,这年?头大家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原先那?些说看好她的人家一下子全?都改了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