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琅解释道:“不会不会,我出来之前和老夫人?通过气了, 只是做样子给我娘留下来的那两个嬷嬷看, 所以选的都是她们?家里人?的女孩子, 若是真被她们?发现?了,最多训斥一顿也就罢了, 挨打?肯定挨不到,等我回去了就给她们?加月钱。”
虞燕看着她桃红衫白绫裙, 站在?那里和鸣琳两个人?乍一看似乎没什么分别,只她那双眉毛生的和鸣琳并不相像。
鸣琳是大家闺秀惯养的柳叶眉, 婉约纤长,鸣琅眉毛则有些粗, 眉尾飞扬直入鬓边。
“回家后?我将家里的典籍都拿出来翻了一遍,大约对你说的那位贵人?症状算是有所了解。”鸣琳上了朱轮车后?抿着嘴小声道, “只是相同的病症放在?不同的人?身上也会出现?细微的差别,千人?千面?,我不一定有十?分的把握。”
虞燕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只是让你先去看看究竟是什么病症罢了, 开药什么的肯定还要再拿着药方去太医院问过院判,总不会叫你平白无?故担了风险。”
恐怕是快马上到夏日里的缘故,雨珠子也一天比一天多, 虞燕她们?刚进公主府的后?院天上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屋檐上还撞出清脆的响声。
还好后?院子里面?虽然弯弯绕绕的,但都是亭台楼阁,盖着顶的走廊也多,不用担心被雨淋到。
虞燕她们?就顺着连廊一路往后?走,迎面?却撞上温宪公主的额驸舜安颜,他似乎刚从公主的院落走出来,脸上还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身后?只跟着一个丫头。
他也没反应过来虞燕是谁,直接擦着她的身侧就大步流星往前跨去,反道是跟在?他身后?的丫头半蹲下身子扎扎实实地给虞燕请了个安,直到虞燕叫它免礼起?身后?才一路小跑匆匆跟上舜安颜的步伐。
温宪公主给她写的信里有提过,无?诏驸马不得进公主府,她不喜舜安颜,自从成婚后?就基本上没怎么召他进府过,怎么今日这么巧,正?好她们?过来的时候能撞上他?
虞燕一边走一边还在?思索,她默不作声后?跟在?她身边的鸣琳和鸣琅也没出声儿,就这么安安静静地一路走过抄手游廊直至公主的湖心院,出来迎接她们?的是双卿。
“额驸今日怎么也在??”虞燕刚一打?照面?就忍不住好奇问道。
双卿带着她们?走过九曲桥到水阁里时,温宪正?有些出神?地眺望着雨点子打?着圈的湖面?,她面?前的案桌上摆着一把焦尾琴,一看就用了许多年,琴弦都有些旧了。
双卿秀眉一皱嘴巴张了又?闭,眸中不自觉流露出一丝怒气,压着嗓子凑到虞燕耳边道:“他说公主身子骨弱,恐难以为佟家延续血脉,便想让公主开恩允他纳妾。”
“跟着他进来那个丫头就是他想要纳妾的人?选,说那丫头从前也算是耕读世?家,只是南边水灾家道中落,这才不得已为妾,纳这样的姑娘为妾也不算辱没了公主。”
“他脑子有毛病吧?有病就去治啊?!”虞燕的音量突然提高,简直气得牙痒痒。
若她早知道舜安颜过来说这些混账话,刚刚就应该拿着鞭子往他身上狠狠抽上一顿。
“他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公主下降?成婚刚一年就干出这种事情,我到要去问问佟大人?,佟家的家风难道都被吞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额林珠过来,那么些个人?也值得你这么大动肝火?小心别把身子气坏了。”
温宪的声音总算唤回了她残存的理智,皇家丑闻不足为外人?道,虞燕这才不情不愿地垂眸闭嘴。
“不是说给我找了小大夫吗?”温宪还是那副温吞柔和的模样,似乎没有把刚刚的事情往心里去,只是见虞燕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她轻轻像摸小猫那样摩挲了一下虞燕的下巴,“不如先来帮我看看?”
虞燕心气勉强被顺了下来,她站起?身将鸣琳和鸣琅介绍给温宪公主。
鸣琳落座后就伸手将手指搭上了温宪公主的脉搏,把脉时需要周围安静,因此不管是虞燕还是鸣琅都没有说话,双卿也站在?一边,只是眉眼间有些散不出去的惆怅。
“公主可会突然大量盗汗或长时间头鸣?”鸣琳把完脉后?眉头一直紧蹙着,“又?或者是会突发耳鸣?倦得也快?”
温宪一一点头,鸣琳垂着眸重新又伸手去摸她的脉搏:“公主胸口可会偶有疼痛?”
胸口疼?是肺有问题吗?
虞燕聚精会神?地等着温宪公主的回答,只见她点头后?又?柔柔一笑:“太医说我这是娘胎里带来的弱症,须得精心调养,否则活不过二十?五岁。”
她今年已经二十?岁了。
“说是弱症倒也不错,公主这应当是心悸和气喘两症,正?是因为长时间的心悸不得缓解,所以才会导致连年气喘不已。”
鸣琳思忖片刻后?有些无?奈地抬头看向虞燕:“这种病症恐怕真的只有在?宫里长时间用各种大补的草药一直补着才能续命,而且人?还不能激动、不能生气,必须一直维持着平稳的情绪,否则很有可能一口气喘不上来就过去的。”
虞燕有些茫然得看着她:“那有的治吗?”
鸣琳沉默良久,湖心院周围的风将雨丝轻轻吹拂到虞燕脸上,她一时间分不清脸上湿湿的是水还是雨。
“药石无?医。”
虞燕浑浑噩噩地站在?那里,周围的一切对她来说好像突然就按下了静音键。
双卿带着鸣琳和鸣琅先到湖心院中休息,待人?走后?温宪才叹了一口气,轻轻将她搂进怀里:“有什么好哭的?”
“姑姑!”虞燕扯着她的袖子眼泪啪塔啪嗒地往下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但是你一直都不告诉我!”
现?在?想想,若温宪公主得的是能救治好的病症,宫里的太医在?康熙和太后?的双重?威慑下,怎么可能不尽心救治她。
就算他们?两个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心上,那还有德妃和她阿玛,一个是女儿,一个是妹妹,不可能就把这件事情轻轻揭过去的。
只有她一直不知道。
虞燕倒没有要怪她的意?思,只是心中仍旧不免有些酸涩,好像一口气吞了七八片柠檬下去,又?酸又?苦让她说不出话来。
“姑姑只是不想让你太早知道罢了。”温宪拿帕子替她拭去泪珠子,“况且最早的时候太医说我活不过十?五岁,当时把额娘和汗阿玛吓得够呛,我还不是平平安安长大了?如今又?说活不过二十?五岁,万一我运气好,能活个七老八十?的,这么早开始就叫你们?提心吊胆岂不是我的过错?”
温宪笑得眉眼弯弯:“再说了,人?活在?世?界上能活多久反而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应该是能在?这个世?界上留下多少东西罢了。”
“若是我死后?人?人?都能记得我,那也算死得其所。”
虞燕连忙呸呸呸:“什么死啊活的,姑姑你说话也太不吉利了!您就应该活着,活得长长久久的!您活多久我就养您多久!”
“好好好。”温宪无?奈地笑着学着她的样子轻轻呸了两声,“我的病症如今你也知道了,左不过就这样养着,我又?不出去也遇不到什么大事儿,陪你的时间还长着呢。”
“倒是双卿,她一直念叨着你,近日江宁那那边又?有人?给她写了信过来,我看她总是闷闷不乐的,问她发生了什么她又?不说,不如你去问问?”
虞燕敛眸点头,心里却还挂念着她的病症。虽然大清这里的大夫都说是先天疾病难以医治,但她还是想去广州那边碰碰运气。
毕竟西方如今的药物发展速度也t?算迅猛,先前康熙南巡突发疟疾就是用了西洋传教士送来的金鸡纳霜才得以救治,说不定海外就有能医治这种先天疾病的药物呢。
她心里这么想着脚也没闲着,一路走到双卿歇息的屋子,鸣琳和鸣琅两个也坐在?里面?。
鸣琅手里拿着的是双卿闲来无?事绣的帕子,边角上几朵腊梅簇在?一起?活灵活现?,正?面?反面?都是整齐细密的针脚,看得她连连夸赞,直喊要双卿来给她当师傅指点她的女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