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惊愕,随后就涨红了脸?

何妍的身体隐隐颤抖着,她不敢再去回忆,用力咬住了唇,好叫自己不要哭出声来。不能哭,再不能哭了,哭有什么用呢?哭能换回远泽的手指,能把傅慎行他们送进地狱吗?不能,哭泣只能表露她的软弱,只能宣泄她愤恨的情绪。她有恨,满满的恨,可她的恨需要的不是宣泄,而是报复。

是的,她要复仇,要把傅慎行送回地狱,要叫他失去一切,痛苦绝望,生不如死。

傅慎行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何妍身边,他垂目看她,半晌后冷声命令“起来。”

她身体轻轻一颤,慢慢地直起身来,转头看他一眼,又沉默地回过头去,用手撑地缓慢起身。可她到底是身体虚软,身体未及站起就又往下栽倒了过去,多亏傅慎行眼疾手快,一把抄住了她,这才没有栽倒在地上。

他略一迟疑,索性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往车边走。

她很轻,轻飘飘地蜷在他臂弯里,仿佛连只猫的分量都比不上。许是实在没有气力,她将头轻轻地倚靠在他的肩头,口中缓声问道“傅慎行,你知道我现在有多恨你吗?”

他毫不在意地勾唇嗤笑,问她“有多恨?”

她回答“恨不得一口口咬下你的肉,细细嚼碎了,慢慢地咽。”

他闻言停住了步子,低下头默默看她,片刻后却是冷笑,道“好啊,只要你有这么硬的牙,只要你能有这手段。”

她不语,只死死地盯着他,竟是真的张口往他肩上重重咬了下去。她有一口利齿,也的确下了狠劲,一口咬下去,虽然隔着衬衣西装,却仍是几乎立刻就见了血。

很快就又血迹浸透了出来,可他却是面色不惊,仍这样低头看她,看着她发狠地咬着他,喉间发出愤恨的沉闷的吱唔嘶吼,咬着咬着却又像突然脱了力,头就伏在他的肩上,手臂环着他的脖颈,痛哭失声。

他静静站着,过得一会儿却是将她放了下来,一手扶在她的腰后,一手抬起她的脸庞,也不顾她脸上泪涕横流,重重吻了下去。

她挣扎着,口中含混地叫道“傅慎行,我早晚有一天会杀了你!”

“好啊,我等着。”他答,钳制着她,仍是不肯放过她的唇齿。她的口中有血的腥甜,那是他的,这气息叫他感到兴奋,却又觉得不够,于是又强行和她唇齿纠缠着,齿间稍一用力,轻轻咬破了,叫两人的血气混在一起。

她初时只是挣扎躲避,待到后来似是意识到自己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愤怒之下竟就反击了回去,不再躲避,而是勾住了他的脖子,仰起头迎上去啃噬他的唇舌,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远处,小五和光头等人俱都瞧得惊诧莫名,倒是光头先面红心跳地转过了身去,等小五也回身避嫌,又忍不住问小五道“五哥,你说那两人玩的是个什么套路?我怎么都看糊涂了呢?”

小五习惯性地去扇他的脑勺,低声骂道“你这蠢货,别想这么高深的问题,你那点脑子不够用!”

光头认服地点头,却又有些憨人的精明,问答“哎?五哥,你说这何小姐不会记恨我剁她前夫的手指吧?她要是恨上了我,时不时地给傅先生吹点枕头风,我光头岂不是要倒大霉了?”

小五一时愣住,也不知道该说这人是精是傻,正打算教育他几句,兜里的手机却是响了起来。电话是他留在医院暗中监视梁远泽的小弟打过来的,只说了两句,小五面色已是微变,回身瞥一眼正扯着何妍往车边走的傅慎行,迟疑了一下,几步走过去,低声道“行哥,梁远泽报案了。”

傅慎行嘴角上有着新添的伤口,掌中,何妍的手腕明显地颤了一下,他转头看她,似笑非笑地说道“不是我不肯放他一条生路,是他自己在不停地作死。何妍,你说我该怎么办?”

第44章

梁远泽是通过医护人员报的警,何妍赶到医院的时候,一个警察正在向梁远泽问询案情经过,待得知何妍的身份,两个警察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就示意何妍跟他到外面去,站在走廊里问她道“何女士,不知您未婚夫这里是否?”

警察只说了半截话,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又解释道“他报案说傅氏企业总裁傅慎行先生是曾经的暗势力人沈知节,并说傅慎行自去年九月起一直恐吓要挟您,今天下午还派人闯入家中殴打他,剁掉了他右手食指。”

何妍涩然笑笑,抬头看那位年轻警察,问他“你信吗?信一个被执行了死刑的犯人能够改头换面,以另外一个显赫的身份活在这世上吗?”

警察被她问得一愣,呵呵干笑了两声,没有正面回答她,只道“听起来挺像的。”

“是啊,像。”何妍垂目,低声喃喃,片刻后又抬眼看那警察,平静说道“傅慎行先生长得的确与沈知节很像,但是这两个人是不是一个人,不是我,或者任何人可以胡乱判断的。至于梁远泽今天被殴打的事情,这是真的,当时我就在现场,但是不知道那些人和傅慎行有没有关系。”

警察看了看她,又问道“刚才您去哪里了?”

何妍坦然回答“我去找傅慎行了,我也怀疑是他叫人去殴打梁远泽的,于是跑去他公司质问他。”

“哦?”警察有些意外,又问“那结果呢?”

“我去的时候他在开会,告诉我他对此事并不知情。”何妍答道,停了一停,又补充道“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警察缓缓点头,把对话一一记录下来,请何妍在上面签了字,最后又道“何女士,我们会认真调查这一案件,希望您能去安抚一下梁先生,他现在情绪有些激动。”

何妍点头应下,里面的那位警察也已经出来,取过何妍的笔录看了几眼,然后记下她的联系方式,就和同事先离开了。何妍往门口走了几步,却没进屋,只站在那里静静地看梁远泽。他本是垂头坐着,却像有心灵感应一般,转过头来看她,叫她的名字,“妍妍。”

何妍这才走进去,在他对面坐下,小心地捧住他的手,低头打量片刻之后,就又晶莹剔透的眼泪一滴滴地落下来,砸在他的膝头,晕染成一片小小的水渍,她吸了下鼻子,低声道“对不起,远泽。”

梁远泽只当她是在为他的手指说对不起,闻言用另只完好的手抬起她的脸庞,看着她,沉声说道“不要怕,妍妍,我已经把一切都告诉警方了,也请他们去保护爸妈的安全,傅慎行不敢再做什么。你要相信,这个世界是邪不胜正的。”

何妍苦笑,半晌后低声道“远泽,你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没错,梁远泽真是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没有任何证据,傅慎行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证据,只凭着长相酷似就说他和沈知节是一个人,莫说警方,几乎所有听到这话的人都认为梁远泽是脑子出了问题。

至于梁远泽被人殴打致伤,小区监控依旧是被人事先损坏了,没有留下任何影像证据,那些闯入家中的流氓查无可查,只凭梁远泽一张嘴说是傅慎行指使的,再没有任何人证物证的前提下,傅慎行甚至连面都没露,只派律师就处理了此事。

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就连何妍都不完全认同梁远泽的话,而且他们就在案发当天已经分手,她不再是他的妻子,而是他的前妻。她坦言认识傅慎行,并与之有些接触,前夫梁远泽认定她是因为傅慎行才与之分手,分手当天还曾跑去傅氏企业找傅慎行闹事。

这一切,都是有视频监控录像为证的。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似乎有了一个比梁远泽的叙述更为合理的解释,三个人的情感纠葛导致了这一案件的发生,至于那些人是不是真的被傅慎行指示的,也许就是真的,可是没有有力证据,就是警方也无能为力。

办案警察看向梁远泽的目光已透出怜悯和同情,道“抱歉,梁先生,在没有力证据的情况下,我们无法对傅慎行先生采取任何处理。我们会竭力保护所有人的安全,同时,也不能冤枉任何人。”

梁远泽神色意外的平静,或者说在他得知何妍的口供后就已是这般模样。他并不傻,只是一直活在阳光下,把这世界看得太过光明美好。他从警察处内出来,看到在外等候的何妍,并没有走上前去,立在那里安静地打量她。

冬日的烈阳刺目异常,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微微抬头,目光扫过停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黑色车子。那是傅慎行的车子,他曾经见过,那日傅慎行就是用这辆车子接走了何妍。

何妍一步步走上前来,立在他的面前,“远泽。”

梁远泽嘲弄地微笑,轻声问她“何妍,你确定你这样做是对的,是吗?”

她没有回答,上前一步,抬手拥住了他的脖颈,压低声音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道“远泽,你可以选择恨我,然后忘记我。你还可以选择继续爱我,远离我,逃脱傅慎行的控制,然后帮我把爸妈也救出去。”

他仍那样垂手站着,问她“那你呢?”

她环住他脖颈的手臂不自觉的收紧,恨声答他“我入地狱,杀了傅慎行,把我们所承受的一切都加倍的还给他。”

“妍妍。”他低声叫她的名字,抬起手拥住她,孩子一般地把头埋向她的肩头,片刻后,她感觉到了肩头的湿意,又听他哑声说道“我恨我自己,恨我自己无能,恨我自己保护不了你,恨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受伤害,受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