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有点感冒。”她哑声回答,终于找到了一个不用在掩饰的借口,“鼻子不通气,眼泪也花花地流。”

“小笨蛋!”他笑,既心疼又觉好笑,“我这才离家几天啊,你就这样。”

何妍泪流满面,低声喃喃“我想你了,远泽。”

“我也想你,妍妍。”他压低了声音回应,又忍不住笑“好了,不说了,我们要开始了,我得关掉手机。”

梁远泽挂断了电话,何妍拿着手机发呆,里面并没有留下和傅慎行的通话记录,自然也没有存住录音,她已经能够确定手机一定是被他动过了手脚,正考虑着如何处理,就又收到了一条短信不要换手机,继续使用。

她的精神已经近乎麻木,摸黑去卫生间洗脸,待声音好转之后,才给父母拨电话。两位老人刚从外面回到宾馆,兴奋地给她讲旅途中的趣事。她话很少,只静静听着,最后嘱咐他们“注意安全。”

第二天她就去了学园,仿佛一切如常。快到中午的时候,她帮助的那个男生来办公室找她,小心翼翼地问“何主讲,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昨天都不肯接我电话。”

她没回答,只抬眼看他,心中猜度他到底是被傅慎行买通了还是被他利用。

男生误会了她的沉默,小声解释道“前天晚上我一直在‘自在天’外面等着您的,后来有点事离开了一下,等回来正好看到您开车走,我叫了您两声,您可能是没听到。”

即便是遭遇到了那样的事情,她还是愿意相信这世界上存在着善良,何妍勉强微笑,“的确是没有听到,我没事,谢谢你。”

生活像是又回复了平静,傅慎行就仿佛一头在水中潜行的怪兽,猛地将她拖入漆黑的水底肆意凌辱之后,然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出去游玩了月余时间的父母先回到了南昭,何妍过去陪他们吃饭,何母这才提到了旅途中遇到的一件惊险事。

“哎呀,妍妍,你都不知道我们遇到了什么事。就是你嘱咐我们要注意安全的那次,大半夜的突然听到隔壁有人敲墙,我和你爸都被吵醒了。你爸气得回敲了两下,那边就没动静了。你猜怎么着?第二天就听说隔壁房间有人被杀了,墙壁上还用血写了一个‘沈’字。吓死个人!也不知道之前敲墙的是人还是鬼,吓得我和你爸赶紧换了酒店!”

何妍脸色刷白,手抖得连筷子都要拿不住,几乎当场失态。

在梁远泽回国的前一天傍晚,何妍再一次接到了傅慎行的电话。他说“何主讲,晚上过来帮我陪个客人吧,车在学园外等你。”

用的商量的语气,却没有给她半点拒绝的机会。

她坐在办公室里,从抽屉里摸出那早就准备好的刀子,拿在手里默默把玩,几经犹豫后还是把它又放了回去。她不能冒险,她没有可以失败的机会。

一辆黑色的车子把何妍载到山上的一处别墅,那里正在举行着一个小型派对,迷乱的音乐,昏暗的灯光,再加上随处可见的,放纵的男人和年轻女孩子,人走进去,就像是一脚跌入了妖精洞。

何妍的穿着与这里太过格格不入,一进门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她没理会,在门口四处扫望,寻到了倚窗而站的傅慎行,径直向他那里走了过去。

“傅先生。”她站到他的面前,面色平静地和他打招呼。

傅慎行手中端着酒杯,正在与人交谈,身边虽也依偎了两个嫩模,衣装却还严整。他闻声转过头来,淡淡扫何妍一眼,用端着酒杯的手向着远处的皮沙发指了指,吩咐她道“去陪张老板。”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身材肥胖,发顶半秃,脸上泛着隐隐的油光,样貌近乎于猥琐。那男人何妍进门就一直盯着她看,眼神都有些不对。她没拒绝,顺从地走过去,刚在沙发上坐下,男人那肥硕的身体就贴了过来,他抓住她的手,笑着问她“美女,你不是做这一行的吧?”

“不是。”何妍回答。

“不是就好!不是这行的干净!”胖男人手掌用力地拍了一下她的大腿,就此没再离开。她面色不变,仍由他的手在自己腿上缓缓滑动,没往傅慎行那边看过一眼。

胖男人的手越来越不老实,很快就不能满足隔着衣物的骚扰,何妍再忍耐不住,用力按住了他的手,口中却轻笑着说“张老板别这样,叫人看见怪难为情的。”

胖男人涎着脸笑,“害臊了?害臊好,玩起来才有意思呀,我最喜欢你这样的良家妇女了。”

他话音不低,立时有人起哄,“张老板,叫咱们开开眼。”

张老板闻言嘿嘿笑,竟就真的把她往沙发上压。她一面推拒着,手却偷偷往自己皮包里摸,谁知刚伸进去,手腕却被人一把攥住了。

阿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沙发后面,一只大掌紧紧地握住她纤细的手腕,面无表情地问她“何主讲要摸什么?”

喧闹杂乱的房间里顿时静了下来,张老板也是愣住,低头古怪地看着何妍。

何妍就这样半仰在沙发上,镇定地看着阿江,回答“没什么。”

阿江却是不信,手上稍稍一用力,把她的手从皮包里拽出来,瞧她紧紧攥着手,又冷声命令道“手里是什么?”

她没有回答,只转过头看向傅慎行,他还倚在窗前,也在看她,唇角微微勾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像是等看这出戏已经等了很久。于是她也一点点地翘起嘴角,缓缓地张开手心,露出其中的一个小小的方方正正的包装盒,问他“傅先生,难道连它都不准用了吗?”

第8章

傅慎行的笑容僵在了唇角,他默默看了她片刻,这才又浅浅一笑,“当然可以。”他说着,又去看那张老板,轻笑着提醒“何主讲未婚夫明天就要回来了,张老板有点轻重,千万不要叫人家情侣闹矛盾。”

他果然一切都知道,知道梁远泽明日就要回来,所以特意赶在今天来作贱她,他故意留出破绽,想引着她去孤注一掷,然后再观看她拼命抗争却又无可奈何的惨状,一如猫在杀死老鼠之前的戏弄!

她不会让他如愿,永远不会!

人往往只有在被逼入绝境时,才会爆发出超乎寻常的孤勇,把内心的一切恐慌与怯懦都压入角落,去直面所有的痛苦与折磨。

她收回视线,把目光落到面前的肥硕男人身上,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似是在克制着羞涩,轻声请求他“张老板,我们换个地方怎么样?我不想被他们看。”她说着,轻轻咬住下唇,抬起身凑到男人耳旁“他们看了又不给钱。”

那男人愣了一愣,忍不住哈哈大笑,一把将她从沙发上抱起来,往二楼走。她顺从偎在男人的怀里,越过他的肩膀看窗边的傅慎行,他也在看她,微微笑着,缓缓举起酒杯向她致意。她回以轻蔑的笑,告诉自己只要熬下去,所有的苦难终将过去。

熬下去,不论将面对什么,她都要坚持下去,等待着他防备松懈的那一刻,然后击败他,把他送回地狱。

夜渐深,房内一片呼吸沉重。那老板可能是天天沉迷男女这点事上,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老板可能觉得失了面子,脸色一直不太好;后来索性没兴致,不耐烦的冲她挥了挥手。

何妍从房间里冲出来,扑到洗手台上,用力地搓洗唇瓣,她除了满脸的眼泪,几乎什么反应也做不出来。

抬起头时,她在镜子里看到了傅慎行。

他侧身倚靠在墙壁上看她,眼神淡漠无波,唇角却向上轻轻扬起,讥诮地问她“怎么?真是叫人意想不到,何主讲还能全身而退。”他缓慢地上下移动视线,打量她尚算完整的衣装,又叹“竟能从他手里全身而退,何主讲也算有点本事。不过这才刚开始。”

她看着镜中的他,慢慢地直起身来,用手背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和嘴角的水渍,神色也变得同他一般冷漠,“傅慎行,杀人不过头点地。”

他缓缓点头,“是,所以我不杀你,那太简单了。”

她盯住他,眼睛里冒着狼一样的狠光,良久之后,才回过身来,一步步地走到他的身前,在他的注视中伸出手,拽住他的领带,仰起头看他,“傅慎行,四年前,你兄弟躺在我的车前装死,我好心停车救他,你们却要杀我灭口,恩将仇报的是你们。我杀你兄弟,也不过是为了自保,我不欠你。”

他惊讶地扬了扬眉,问她“可是你要了他的命,还打算要我的命。这笔账我必须讨回来。”

“果然,和畜生是讲不通道理的。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诉你一件事……”她嘲弄地笑,踮起脚尖,挑衅似地一点点逼近他,就在他眉头微皱的那一刻,猛地堵上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