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魏庭之很少会去那间堆满书的房间,不过就算他不去他也知道春生每天都在那里整理和打扫。
林羡则是在听说这件事后特意找时间去看过,春生当时踩在小凳子上费力擦书架顶上的薄灰,林羡站在他边上不远处仰着脸看他,温声问:“这是你的工作吗?”
春生摇摇头,脸颊上还有一道灰,“不是,这是魏先生让我做的。”
“那他不给你发工资?”
春生摇头。
“那你怎么不问他要?你在付出劳动,理应得到酬劳。”
春生犹豫了一下,“这样魏先生就是我的老板了。”
“可以这么说,你不想他是你的老板吗?”
春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手上的动作没停,“晚晚是我的家人,晚晚要我帮忙,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不会要他给我钱的,我不想他给我钱。”
林羡理解了他的意思,微微点头,“那你现在还想回家吗?”
这个问题春生想了很久很久才回答,“没有那么想了。”
“因为你想再见到晚晚?你怕自己回家了就再也看不见他了?”
被戳中心思春生也不恼,反而大大方方地点头。
林羡摸了摸下巴,“我也想见他。”
这意味深长的五个字让春生觉得很奇怪,但林羡没有过多解释,而是一脸遗憾地摊手,“但是你说的那个晚晚不是我们想见就能见的,在大多数时候他都在睡觉,而他睡觉的时候外面发生了什么他都不会知道的,你在等他他也不会知道。”
春生停下了打扫卫生,但仍踩在小凳子上,眼神安静地看着林羡。
林羡坦然地和他对视,“我不知道我这样说你能不能理解,但我想你可能也察觉到了一些,就是你认识的晚晚和现在这个你知道的魏先生他们不是一个人,你认识和熟悉的那个叫晚晚的人格他原本是没有名字的,因为他本来并不存在,他是在魏庭之失去哥哥魏泓之后太过悲伤才出现的。”
如他所料,春生完全没有听懂,他表情茫然得好像林羡不是在说中文。
林羡见状笑了笑,没有再往下细说,这件事要春生理解恐怕要费一些功夫解释很多。
“我想告诉你的是,另一个人格并不经常出现,你如果是想等他,那很有可能要等很久也说不定,你确定要等吗?”
春生答非所问,“我想再和晚晚说话玩游戏,我想给他买好吃的。”
林羡微微点头,“我明白了。”
林羡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走到门边忽然想起什么,他回过头问春生,“庭之有没有告诉你过几天他的爷爷要过生日,到时候会有很多人来?”
春生摇头。
“那你放在心里,记住这几天没什么事的话就不要到处走。”
“哦。”
“你见过的那些特别不听话的小男孩们也要来,还会有很多小女孩,你要是不想被他们欺负最好要听话。”
春生听到之前那些很凶的小孩子也会来脸色忽然一变,他放下手里的抹布从凳子上跳下来。
林羡疑惑不解地看着他走过来,好像要去什么地方,忍不住问他,“你要去哪里?”
春生扶着门一脸严肃地看着他,“我要去告诉颖颖,让她也要小心,她也很怕那些玩水枪的小孩子。”
第21章
魏家是一个很大的家族,因为魏老爷子年轻时流连花丛,来者不拒,结婚了都没能让他消停下来。在家睡老婆,出门在外就睡漂亮女人,是个精力旺盛得如同种马一般的男人。
在他五十岁以前,他睡过的女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而在这其中除了结发妻子还有五个女人接连为他生过孩子,最大的儿子63岁那年去世了,最小的儿子和他最大的孙子只差5岁。
早些时候一大家子人还住在一块,那时魏家的佣人是现在的两倍不止,但自从七年前魏泓之去世后,生性淡漠薄情的魏庭之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住得好好的非是要搬出去,还是要搬去遥远的挪威。
魏老爷子平时最疼爱的就是老三魏琛家的这一对双胞胎,两个孩子他从小养在身边,觉得兄弟俩比一般孩子聪慧,模样更是整个魏家再找不出第二个的好。
七年前老爷子眼瞅着两个孩子一个惨死,还有一个竟然要离家搬去那么远的地方,急得老泪纵横,拉着魏庭之一再追问才问出了原因,原来竟是他觉得家里人太多了吵得慌。
老爷子二话不说,当即就把那些儿子女儿孙子孙女全都赶了出去,连佣人都遣走了大半。
魏老爷子千方百计地顺着魏庭之,连魏泓之生前所持有的天荣股份也一并给了他,让他成为天荣集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董事会成员,就怕他有一点不顺心拖起行李箱就走。
老爷子偏心孙子偏心到这种地步,其他魏家人看在眼里也是敢怒不敢言,当面见着魏庭之就算是硬挤那也得挤出个笑脸来。
春生在魏家私宅住了这么多天,一次也没见过这位魏家老爷子,只从颖颖那儿大概听说了一些,知道这里还住了一位83岁的老人,是魏庭之的爷爷,平时很少出来,大多数时候他都在房间里喝茶下棋。
再过几天就是这位长寿老爷爷的生日,到时候几乎所有魏家人都会回来,为了那一天,整个魏家上下所有佣人都变得非常忙碌,春生见颖颖忙得晕头转向的就想帮帮她,但是魏庭之要他打扫整理的房间他还没有做好。于是他每天擦书架擦得很不开心,因为他既想做好魏庭之要他做的事,也很想去帮帮颖颖。
他自己偷偷不开心了两天,小心翼翼地藏着脾气没让人发现,就想快些把这些书架擦好,他好快点去帮颖颖做事。
而这天,魏庭之很有心血来潮的嫌疑,他从书房忙完出来走到楼梯口时忽然往三楼方向看了眼,想起某个人,很突然地决定将休息喝下午茶的时间往后推一些,走上了台阶。
推开门前他心里想着要突击检查春生有没有认真做事,没想到他进门第一眼就看到春生背对着他踩在梯子上,站得高高的。
这两层楼的高度春生站在上面好像一点也不怕,太里面的地方他够不着还敢踮脚去擦,但魏庭之在下面看得胆战心惊,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站在木梯子上的身影,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忽然出声惊吓到他。
春生完全没有发现魏庭之来了,他还在非常努力地擦书架最顶上的卫生死角,他发现这里的灰尘特别多,可能是因为不容易被看见所以之前打扫的佣人偷懒把这块地方给漏了。
春生拿手里的抹布擦一次就能擦出一大块灰,所以他常常爬上梯子没一会儿就得下来把抹布丢桶里洗干净再重新爬上去。
在又一次把抹布擦得脏兮兮的,春生扶着木梯子往下爬,刚站稳就听见有人叫他。
“春生。”
春生微微一怔,因为他听出了这是魏庭之的声音,急忙丢下手里的抹布走出遮挡视野的书架,然后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魏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