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爷子笑眼看着他,“我想见见他。”
春生在魏家住了大半年了,从炎炎夏日住到数九寒天,魏老爷子不曾正式见过他一面,只在魏子睿几个孩子因为欺负春生而挨打的时候他在楼上远远看到过,印象里就是个挺瘦弱的孩子,模样看着也小。
魏庭之没有拒绝,低头垂着眼帮老爷子掖被子,起身道:“我去接他过来。”
这个时间点春生不会在外面,他只会待在房间里等魏庭之回来和他一起吃晚饭,魏庭之还没回来他就忙自己的事情,魏庭之回来了他就开心地出去迎。
“庭之!”
魏庭之长臂一展搂住朝自己扑过来的春生,“肚子饿不饿?”
春生摇头。
“那跟我去看爷爷,他想见你。”
春生一下睁圆了眼睛,“啊?”
魏庭之直接牵起他往外走,一路走向魏老爷子的房间。
推门进去前春生紧张得手心发凉,小脸都白了,只有紧紧抓着魏庭之的手才能好受一些。
这是他第一次进魏老爷子的房间,以前他还在帮着佣人做事的时候都不太被允许靠近这里,只因魏老爷子住在这,旁人不能轻易扰他。
此刻见曾远远见过一次,当时身子骨还硬朗得出奇的老人现在只能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床边摆着各种复杂的医疗仪器,春生心里便重重地往下沉。
他站在魏庭之身边目光牢牢地落在老人身上,看他两只耳朵高高竖起,觉得很害怕。
将死之人油尽灯枯的模样是有一定冲击力的,春生怕的不是他,他怕的是他真的要死了。
魏庭之拉着春生走到床边,等魏老爷子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他们。
“你叫春生?”
“嗯。”春生眼神难过地看着老人,“春天的春。”
“庭之说你为我刻了小观音。”
“嗯,但是对不起爷爷,我刻得不好,我将来会刻好的,你等等我,我一定好好学。”
魏老爷子似乎觉得他这副没点心眼的样子还挺有趣,缓缓笑道:“将来你能刻好了,给庭之刻吧。”
“我会的,我一定给庭之刻。”
魏老爷子正和春生说着话,门外林羡忽然来找魏庭之,似乎是工作上有什么事情需要他马上处理。
魏庭之只好把春生留在这,让他陪老爷子再聊会儿天。
魏庭之离开后,春生这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对上床上老人浑浊的双眼。
春生低头给他整理被子,“爷爷,大家都说你最疼庭之了。”
魏老爷子沉默地看着他,尽管视野里面前气质仍如少年的年轻人五官他看得并不清楚,但他还是直直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你最疼庭之了,你再陪陪他吧。”春生澄澈的眼底写满了恳求,祈求老人能为魏庭之多撑一会儿。
“我已经老了。”
“可是你要是不在了,庭之怎么办?”春生小脸写满了对魏庭之的心疼和担忧,“他一定会很难过的。”
“我知道,所以我想把庭之托付给你,请你帮我好好照顾他。”
春生听得微怔,心底油然而生许许多多的情绪,像一大团羽毛一般,又让他生出无限坚强的力气,他在沉默里慢慢坚定了眼神。
“好,我一定好好照顾他。”
第64章
魏庭之忙完回到魏老爷子的房间时,老爷子已经因为精神和体力不支又睡过去了,春生坐在他床边安静地陪着,等着魏庭之回来接他。
两人轻手轻脚离开房间,回去的路上魏庭之问春生和爷爷聊了什么,春生没有说爷爷要他好好照顾他的事情,只捡着些没有太多意义的对话告诉他,魏庭之听完只是沉默,没有再多问。
从这天开始,春生时不时就会去陪伴魏老爷子,老爷子精神好点了他就陪他聊天说话,听他说魏泓之和魏庭之小时候的事情。
春生很喜欢听,每次都听得聚精会神,魏老爷子还会告诉他相册放在哪个位置,他可以拿出来看看,也因此春生看了很多魏泓之和魏庭之兄弟俩的照片,也很惊讶他们真的从小到大都长得一模一样,若不是魏泓之爱笑,魏庭之又总是面无表情地拉着一张脸,春生都有些分不清哪个才是魏庭之。
这些照片都是魏老爷子最宝贵的财富,每一张都能看出是精心保存好的,他对这对双子的关心和爱护确实从头到尾都没有掺过半分虚假,所以就连偏心他们都是理直气壮。
春生是魏老爷子晚年遇到过的人里最完美的倾听者,他可以尽情痛快地把他最宝贵的记忆在生命最后的时刻分享给能理解其珍贵的人。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春生陪伴他的那几天魏老爷子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也是这个时候,魏老爷子允许了魏泽前来探望。
魏家那么多孩子想见他一面他都没有同意,却唯独同意了小儿子的,可见魏老爷子心里还是给小儿子留了一亩三分地。
魏泽去魏家私宅看望老爷子的那一日,他进房间的时候春生正好要走,两人对视一眼后以一个礼貌的微笑作为招呼。
擦肩而过时魏泽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春生的脖颈和锁骨,没有看到初见时仿佛遍布全身的吻痕和咬痕,心里还有两分意外。
春生没有把见过魏泽的事情放在心上,陪完老爷子他一路连跑带跳地去找木雕师父上课。
他答应要给林羡雕刻的眼镜还没有雕出来,因为学雕观音要更紧急,他就将雕眼镜往后稍稍。
只是他往后稍稍了,和林羡每天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林羡每每见到他嘴上总要提两句,问他刻得怎么样了。
春生让他问得有些心虚,打算先给他刻个别的东西,简单一点的,好先应付他一下,但他能刻的简单花样也不少,选哪个也够他觉得头疼的了。
“师父,我不知道我要给林先生刻什么好。”
春生的木雕师父张群山头也不抬地忙自己的事,“你想刻什么就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