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1 / 1)

大熊抹掉眼泪,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终于能休息了,你们快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梁小毛蹲下身,和大熊用力握了握手:“兄弟,回见。”

大熊的淘汰,比前几个人更让他们不好受,毕竟他们是从新兵营一路走过来的同班战友,八个人现在只剩下了一半,怎能不叫人失落。

告别大熊,他们继续赶路。

白新羽故意拽着俞风城,走在了后面,在和陈靖、梁小毛拉开距离后,白新羽深深地看着他,低声说:“你当时看到了对不对?”

俞风城淡道:“看到什么?”

“狙击手的位置。”

“我只看到了大致方位。”

“那你为什么不提醒大熊?如果你提醒他,他可能不会中枪!”

俞风城斜眼看着他:“你觉得大熊被淘汰是因为我吗?”

白新羽一时语塞,他结巴道:“不……不算因为你,但如果你提醒他……”

“如果我提醒他,那中枪的会是谁?我吗?”俞风城目光冰冷,“没错,我发现了狙击手的大致方位,但我不确定具体位置,如果他不开枪,你我都无法瞄准他,我们四个本来就是去当诱饵的,不是大熊中枪,就是别人。总之,在我们没有足够武器的情况下,必须有一个人在这个环节牺牲掉。”

白新羽心里一凉,俞风城冷酷的目光让他有些震撼,他喃喃道:“你提醒了大熊,狙击手没有开枪,我们也还有机会定位他。”

“那样一是耗时间,二是机会错过了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我为什么要错过最好时机?”

白新羽低声道:“可大熊是我们的战友啊,他也是一路辛苦到这里的,咱们离基地只有三公里了,三公里啊,再走几步,他就成功了啊。”

俞风城眯起眼睛:“你还要幼稚到什么时候?”

白新羽感觉心拔凉拔凉的:“那子弹呢?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还有子弹?”

“以备不时之需。”

白新羽如鲠在喉,他想问问俞风城真的信任过他们吗?俞风城留着后手,就是为了在危机时刻保护自已,毫不心软地牺牲掉大熊,也是为了自已,尽管这只是一个选拔,尽管俞风城的做法似乎并没有错,可他还是感到不舒服,偏偏他却只能憋在心里。

“新羽,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我不能在任何一个地方出差错,我一定要通过选拔。”

白新羽轻声道:“即使是我,必要的时候你也会牺牲掉吗?”

俞风城深深看着他,避重就轻道:“这是选拔,不是实战,别把这事看得太重了。”

白新羽心道,那你又为什么看得那么重,这只是一个选拔啊,值得背弃战友吗,哪怕不涉及生命危险,难道你心里不会不安吗!

俞风城拍了拍他的背,往前走去。

白新羽紧抓着木棍,感觉心里冰凉一片。即使俞风城没有回答,他也已经有答案了。俞风城为了能进雪豹大队,肯定会无所不用其极,他还没有被放弃,恐怕只是因为,他没有成为阻碍俞风城的那个“万一”。他才刚刚感动于俞风城对他的照顾,可现在发生的事又让他难受了起来。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已看不透俞风城,偏偏他却被俞风城看了个透彻,这真是……太不公平了。

他们到达基地的时候,已经形如乞丐,绿队的两个人果然比他们先到达了,他们被集中到一个屋子前,不给吃、不给喝,只让他们先休息。

这样的对待,让白新羽意识到选拔还根本没结束。

低气压在队伍间弥漫,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抬头,他们疲乏不堪,一想到接下来可能还有什么考验,他们就感到无法言说的恐惧和绝望。

sf1453094128770霍乔出现了,他朗声道:“恭喜各位,在你们九个人后面的所有人都被淘汰了。”

白新羽环顾四周,觉得自已看到了八个丧尸,还有一个是自已。

八十个人,出发时精力充沛的八十个人,现在只剩下了九个,而且已经累得随时可能晕过去,然而这一切还没有结束,噩梦还没有结束……

霍乔笑着说:“现在进入下一关卡。”他指了指身后的屋子,“你们将进入这间屋子,我们会往里面放十分之一剂量的催泪弹,能坚持三分钟不出来的人,就通过这一关。”

九人恍惚地看着那间简陋的活动板房,表情就像里面有洪水猛兽。

催泪弹这种非致命性弹药主要是用来驱散暴乱的,放射的刺激性气体虽然不伤人,但能让人在短时间内失去作战能力,他们以前都亲身感受过催泪弹的厉害,也练习过投掷,但那都是在开阔地带试的,马上跑开就没事儿了,如果用在密闭室内,哪怕只是十分之一的剂量,那刺激程度也让人不敢想象。

霍乔笑道:“怎么,害怕了?”

俞风城从地上爬起来,拉开门,义无反顾地走了进去。其他人简直是抱着就义般的心情跟进去的,他们都走到这里了,怎么可能打退堂鼓呢。

那活动板房空间不大,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窗户死死地关着,没有通风口,霍乔站在门口,从口袋里拿出一个rs97-2型催泪弹:“这门不锁,想出来随时可以出来,但只要你们的身体伸出这扇门哪怕一个手指头,就算弃权。”他拉开催泪弹的保险栓,扔到了房间正中央,然后快速退出去,关上了门。

九人马上往四周散开,紧紧闭上眼睛,捏住鼻子。

催泪弹里易挥发的液溴很快在狭小的房间里四散开来,闭眼睛、捏鼻子,其实作用并不大,很快那种极具刺激性的气体就入侵了他们眼、鼻、喉器官的粘膜。

白新羽拼命往墙角里缩,但他知道一切都是徒劳的,那种强烈刺激的气体很快就冲进了他的五官,他眼睛一酸,眼泪哗地就下来了,同时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房间里咳嗽声、鼻涕声响成一片,不到二十秒时间,九个人都撑不住了,开始在地上打着滚并哀号。

白新羽觉得自已要崩溃了,除了痛苦、难受没有别的更好的形容词了,他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咳嗽得直不起腰来,每一次呼吸都像要断气一般,让他觉得自已下一秒就要死了。这非人的折磨简直比他们过去三天经历的一切还要可怕,一秒钟的流逝都跟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受不了地大哭起来,肆无忌惮地、扯着嗓子哭,连日来承受的疲累、饥渴、紧张、压抑,让他的情绪在这一刻决堤了,正好他的眼泪也控制不住,索性哭了个够。他一哭,好几个人也承受不住地跟着哭了,他们哭的是自已那颗在出去与不出去之间挣扎的心。

时间过得太缓慢了,他们的眼睛早已经睁不开,根本不知道三分钟到底过去了多久,明明应该是很短暂的时间,为什么好像没有尽头般漫长?整个活动板房如同人间地狱,他们在地上爬行、翻滚、哀号,当年纳粹的毒气室,不知道是不是也是这番场景。

白新羽听到有人打开门,一股清新的空气灌了进来,有人受不了弃权了。第一个人的弃权动摇了很多人的心,没过多久,第二个人就爬了出去。

白新羽也动摇了,他实在受不了了,眼泪鼻涕糊成一团,喉黏膜被刺激得咳嗽不断,胃里明明没有东西,却不停地呕吐,直到泛出酸水。不行了,他再不出去真要死了!可他连门在哪里都分不清了,他看不见、闻不着,甚至没有力气站起来,他只能茫然地朝记忆中的方位爬。突然,一只手抓住他的脚踝,把他拖了回去。他大着舌头尖叫,接着,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地那么抓着,那宽厚干燥的掌心、修长有力的手指,他再熟悉不过。俞风城把他的手握得生痛,他能听到俞风城粗重如牛般的喘息声和痛苦的闷哼声,但俞风城始终没有大吼大叫,只是忍着、忍着。

白新羽心头大震,用力回握了一下俞风城的手,大脑跟着清醒了几分,如果他现在出去了,他就要彻底和俞风城分道扬镳了,他都坚持到这里了,他已经坚持到这里了!

他咬紧牙关,边哭边捶着地板。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飘出一股尿骚味,不知道是谁被熏得失禁了,那强烈刺激的液溴加上排泄物的味道,简直让人想一头撞死。白新羽的意志力几乎瓦解,他实在不行了,他用手指头掰着俞风城的手,含糊地叫着“放开我”,俞风城却死死扣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