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1 / 1)

饭局结束后,俩人喝得都有点儿多,不过顾青裴酒量更好一些,他跟司机一起把王晋扶下了楼,司机打开后座,顾青裴把王晋弄进了车里,王晋勾着他的脖子,硬是不松手。

顾青裴半身在外,半身在内,他身高腿长,这么弓着腰的姿势实在难受,他轻声道:“王哥,早点回家休息吧。”

俩人的脸贴得极近,只要稍稍一动,就能亲吻对方,但是他们都没动,王晋醉醺醺地说:“顾青裴,咱们俩之间究竟差什么呢?”

顾青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王晋必然是对自已极有自信的,他也确实有这个资本。顾青裴看得出来,王晋从未把原炀那样幼稚莽撞的小男孩儿放在眼里,绝大多数人如果有机会在王晋和原炀之间做个选择,胜利的多半也是事业有成、温柔稳重的王晋,而不会是还没长大的原炀。硬要说他们之间差了什么,恐怕就是机缘吧,如果他先认识的是王晋,也许今天是另一番光景。王晋虽然对人对事永远有所保留,绝不会像原炀那样直白坦荡,但恰恰能让顾青裴更加安心,大家各取所需,又有什么不好呢,至少,会好过他和原炀闹个翻天覆地,最后狼狈收场。

可惜,现在无论于公于私,他都该和王晋划好界限。

王晋叹了口气,放开了他,顾青裴给他关好车门,目送着汽车离开。

这时,顾青裴的司机也把车开了过来,他正要上车,背后却传来熟悉的声音,“顾总。”

顾青裴身体一顿,慢慢回过头去。原立江站在酒店正门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身边跟着两个助理,都曾是和顾青裴在酒桌上称兄道弟的人,此时却神情冷漠。顾青裴从容一笑,“原董,别来无恙。”

原立江面无表情,“顾总,借一步说话?”

顾青裴笑道:“晚辈不胜酒力,要回家睡觉了,以免醉酒之下再出丑,被昭告天下。”

原立江脸色微变,眯着眼睛看着顾青裴,顾青裴毫不退让地跟他对视。原立江从台阶上走了下来,走到顾青裴身边,伸手轻轻一带,把车门关上了。

顾青裴微微蹙眉。

原立江用只有俩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顾青裴,你拐了我的儿子,我也做了不地道的事,咱们俩多少可以算扯平了。你去王晋那里,其实犯了我的大忌讳,但我不想追究了,我只希望你量力而行,不要做一些损人不利已的事情。”

顾青裴也低声道:“原董尽管放心,x钢集团的竞标项目,我顾青裴只凭自已一颗脑子,希望原董也能磊落行事、公平竞争,最后花落谁家,可都不许生气哟。”

原立江冷冷一笑,“我以前非常喜欢你这份自信。”

顾青裴呵呵一笑,“我也喜欢。”他打开车门,潇洒地坐进了车里,扬长而去。

第二天,王晋领了个人来他办公室,说这个人跟x钢集团招投标项目组组长的助理是高中同学,打算让人把那个助理约出来吃饭,把人领来,是让顾青裴提前了解一下情况。

顾青裴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人,神情萎靡、衣着陈旧,一看就知道生活状况不太好,那个助理会不会搭理是一方面,即使能把人约出来,泄标是犯法的,尤其还是国企资产,对方愿不愿意冒险更是不好说。顾青裴以前主管过投招标,每一次涉及金额过亿的投招标,都是一场腥风血雨暗藏杀机的角斗,这种说法一点都不夸张。他亲眼见过因为受贿泄露标底,一进去好几年的高管就有两个,其中一个还是他亲自调查的。他对投招标这一套,实在是太熟悉了,背地里的手段怎么用,能用多少,怎样是个度,如何能天衣无缝,他心里门儿清,所以他对王晋把这么一个人带来搅浑水,不太满意。

他把人打发出去了,然后跟王晋单独谈了谈。尽管王晋表现得一直很沉稳,但顾青裴还是察觉到了王晋背上的压力,毕竟王晋为这个投标投入了大量的资金。这个项目进行到现在,基本上已经变成了他们和原立江的角逐,输了不但一切努力付诸东流,而且颜面扫地。但病急也不能乱投医,顾青裴跟王晋聊了很久,把事情的黑白利弊都给王晋分析了一遍,王晋听得连连点头,最后叹了口气,“我最近压力有点大,肩上挑着的事儿太多了,一个一个的都不让我喘气。”王晋看了顾青裴一眼,眼中满是激赏,“青裴,还好我现在有你。”

顾青裴笑了笑,“我的工作就是为你分忧。王哥,你一个人分不了八个身,有紧迫的事情就赶紧去处理,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成败我不敢定论,但我绝对会百分之二百地努力。”

王晋深深地看着他,最后忍不住抱了他一下,顾青裴身体微僵,拍了拍王晋的背,便往后退去,王晋也只得退了回来,淡笑道:“青裴,辛苦了。”

顾青裴笑了笑,“应该的。”和原立江的一面,并没有影响顾青裴的土气,反而让他更加斗志昂扬,他尽管不能给自已伸冤,但如果此次夺标,也能为自已出一口恶气,因此他更加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作中。

最后那个助理,他们还是找到了,不过不是通过那个高中同学,而是更稳妥的关系。那助理年纪不大,行事却很谨慎小心,只是再谨慎的人,也受不住巨大利益的诱惑,他选择性地透露了部分标底,顾青裴有把握把自已的投标文件做得天衣无缝,他相信原立江也没闲着。两家公司的基本条件相当,无论是人脉关系还是投资实力,都在伯仲之间,这时候拼关系拼财力已经无法决出输赢,只能看谁的投标文件更对领导心思了。

顾青裴连续几天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为了给自已争回一口气,拼了命地努力。

投标文件报上去的之后,顾青裴大睡了一场,睡得昏天暗地,最后是被电话声吵醒的,他眼睛干涩得睁不开,也没看来电就接了电话,“喂?”

电话那头好半天才说:“你在哪里?”

顾青裴猛地睁开了眼睛。是原炀。

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顾青裴觉得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听到,其实细算下来,不过才过了半个多月。顾青裴没有说话,却也没挂电话,他不知道自已想听什么。

“我回家了,刚从天津回来,项目启动了,一定会盈利的,我有把握。我忙完了马上回来了,你在哪儿呢?你说句话,你到底在哪里?回家吧,我在家等你。”原炀反复强调着“家”这个字,口气越来越急。

顾青裴好半天才缓缓开口,“我不住那里了。”

电话那头也陷入了沉默。

顾青裴慢慢坐了起来,他捂着胸口,呼吸困难,但他还是坚持说着,“原炀,你如果早生几年就好了。不过,没什么如果了,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原炀沉重的呼吸声传进顾青裴耳朵里,让他鼓膜生痛。

原炀哑声道:“无论我做什么都没用吗?我整天东奔西跑都是为了谁,顾青裴,你不能让我为了你彻底变了个样儿,又不要我。”

顾青裴握紧了拳头,默默挂断了手机。就这样吧,他这个年纪,跟年轻人玩儿不起了,这样对谁都好,对谁都好。

他放下电话之后,尽管头晕脑胀,困倦不已,却再也无法阖眼。

等待开标的过程是漫长而又焦虑的,但是他们除了等待,已经不能做什么了。投标时一家企业主动退出了角逐,实际上只剩下了三家,结果谁也无法预料。

有一天,顾青裴接到吴景兰打来的电话。他颇为意外,他和吴景兰接触并不多。

吴景兰的声音很沉,但语气还算客气,“顾总,近来可好?”

顾青裴想到这是原炀的母亲,觉得面颊有些发烫,他低声说:“还好,吴总呢?”

“我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现在不肯回家,不肯透露行踪,不肯和自已的父亲说一句话,你说我好不好呢?”

顾青裴沉默了。

“顾总,你应该知道他在哪里吧?”

“我不知道,我跟他已经很久没有联系。”

“他为了你有家不回,你却说你们很久没联系,叫我怎么相信?”吴景兰的声音终于出现了一丝激动。

“是事实,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吴总应该高兴才对,原董的目的达到了。”顾青裴并不是想出言讽刺,他对原炀的母亲还是尊重的,他只是说了一个事实。

吴景兰却足足停顿了三秒,才开口:“立江这件事做得欠妥,不过,如果最先知道这件事的是我,我可能更加无法控制自已。你没有孩子,体会不了为人父母的心。”

顾青裴没有说话。

“我也不想再纠结对错,我们原家本是通情达理的人,这件事也不能全算你错,青裴,我现在只希望你把儿子还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