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暂时还没有,但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吧,”周其琛也跟他实话实说,“我跟陈嘉予认识挺久的了。”说完,周其琛在心里掂量了一下,郎峰约方皓,方皓以不跟圈内人谈恋爱为理由而拒绝,然后转过头便跟圈内的陈嘉予好起来了,郎峰心里肯定不是滋味。他试探性地问了问他:“你介意了?”
郎峰很淡然地笑了笑说:“我介意也没用,没缘分的事情,怎么搞也搞不出来缘分来。”
周其琛安慰了他一下:“方皓他不会骗你,可能当时……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吧。”他说完,又补了一句:“他俩也是刚刚有点苗头,也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啊,嘉哥到时候过来找我算账。”
确实,方皓嘴严,陈嘉予又一向护食,周其琛估计着要不是那天他特意发短信问方皓,他可能个把月都不会知道实情。即使问了,方皓也没跟他明说,而是“说来话长”四个字了结,是周其琛自己推断出来的。
说话间,侍应生把前菜端上来了,一边上菜一边问了郎峰几句话,两个人仿佛熟人间交谈。对方问了个问题,尾音上扬,然后两人同时都转过头看了周其琛一眼,郎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尤其温和含蓄,然后两个人又凑近交谈了两句,最后棕色头发的帅小伙对他比了个大拇指后走了。
他实在是听不懂,又禁不住好奇,只能又开口问:“你们……说什么了。”
郎峰说:“他问我们是不是on a date,我就说是,”然后,好像不给周其琛反驳的机会似的,他说:“这家餐厅我经常一个人来,他之前几次看到我都是一个人来吃饭的。”
一个人来这种浪漫的餐厅,点上三道菜,细品一杯葡萄酒……郎峰的生活,还真的挺惬意自由的。他自己可能都不觉得,可这种惬意自由在周其琛看来,是种奢侈品。这种奢侈不是金钱价值上的,他虽然没有外航机长的年薪水准,但是以他的时薪和工作小时数,这种地方也是消费的起的。更多则是精神意义上的周其琛从第一次接触就看出来了,郎峰长着一张没被欺负过的脸,他不用夹起尾巴做人,不用从工作第一天起就还房贷车贷,他可以飞宽体客机还在三十岁前就升机长,而且还能有时间慢生活。他的自在和敞亮,他的自信和大方,都耀眼甚至刺眼。
周其琛想到这里,葡萄酒就有点上头,他就问郎峰:“所以,我们是吗?on a date?”
郎峰的答案自然是意料之中:“你问我的话,我当然说是了。”然后笑笑,问周其琛:“你觉得呢?”
周其琛一时间愣住了,然后答应下来:“你说是就是吧。”
郎峰用叉子把前菜一道摆盘很精致的抱子甘蓝用刀叉弄到周其琛盘子里让他多吃点。西方人的器具,中国人的习惯。周其琛就吃了,出人意料地,味道还不错。
两个人熟悉一些了,又聊起本行,周其琛问他 A330上有多少小时的飞行时间升的机长,郎峰说他飞了五年A330才攒够2500小时和400次起降宽体客机航程长,同等时间内的起降次数少,在空客A330上面升机长比320等型号更难。周其琛是年初刚飞完模拟机通过测试开始飞A330的,到现在已经积攒了500多小时,这还是建立在他非常经常飞A321,到现在A321也飞了500小时的基础上。
“你一年多少执勤时间?”郎峰听到这里,有点惊讶。
周其琛想了想,还是跟他说实话了:“去年总共1100多小时,今年……估计得到1200了吧。现在已经1000多了,这11月份还没过。”民航有规定飞行员一年最多执勤1000小时,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只要身体健康允许,公司自然乐意在少雇人的情况下用现有的人力多干活儿。周其琛经常做五休二,一天执勤15、6小时的时候也常有。
这郎峰真的是第一次听说,他难掩惊讶:“所有人都这样吗?这也……太辛苦了。”
“也有选择的,有家或者有小孩的老飞行就没这么拼,但我不是想赶紧升机长嘛,苦点累点忍忍就好了,”周其琛笑了笑,又对他眨了眨眼睛:“所以,我的时间很难约的。”
他言外有意,郎峰听出来了,本来想对他超高负荷的工作再说点什么,但两个人还没熟到那个程度,他也觉得不太合适,最后只能很正经地说:“嗯,谢谢你腾出时间给我。”
周其琛乐了:“我就是开玩笑,不是这个意思。跟你聊天挺舒服的。”
吃完饭结账的时候,郎峰执意要请他,还是说他好不容易有一天休息。周其琛就从善如流,说下周自己要请回来,而且说好下周要去跟他吃中餐。
临走的时候,周其琛开口问了郎峰住哪,但是他也就一问,就没有后续了。不是他没动别的心思,而是上次郎峰的拒绝让他觉得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该主动的时候他主动过了,现在轮到对方出牌了。
郎峰看起来犹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君子到底,目送周其琛打车回家,然后自己也叫了代驾。最多的时候,他也只是摸了摸周其琛的肩膀,手指触到他的肩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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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浪漫
这两周以来,方皓和陈嘉予各自都挺忙,方皓那边是经常日夜颠倒,白天都在睡觉,而陈嘉予飞国内线不用太倒时差,但是最近排班密集,他不是在开飞机就是在等飞机。一年多以来,他第一次有点后悔租出去大兴的公寓搬到丽景了,因为每天车程实在是太长了,有两次他都差点疲劳驾驶,要把车停到路边下车缓缓才能继续开回家。
虽然见面少,但是也许就是因为见面少,两个人【。。。。a/o/3】
方皓则是凑过来,在狭窄空间里不慌不忙地吻了他,然后冷静分析起来:“就因为我说一起开飞机?陈嘉予,你可真是……”更多的话他说不出口了,他刚认识对方的时候,他欣赏他做事的周全和面面俱到,可现在吸引他的却是他罕见的任性时刻。他只觉得对方这样子反常得可爱,让人想再亲一口。
陈嘉予没回应他,他醒过劲儿来以后回想起来,只觉得太可怕了,他本来以为喜欢上方皓是一脚踏空,站稳脚跟后好好按规程恋爱就好了。可现在,他怕是已经掉了十层楼,对方的每个神情每句话他都喜欢,而欲望和念想是个无底洞,要把他整个人都吸进去。
再见到方皓的时候是两天之后,他在北京进近的频率里面听到那个很松弛的懒洋洋的声音,嘴角就挂上了笑。这一程陈嘉予主飞,从杭州萧山到北京大兴,身边第一副驾驶在无线电通话,方皓如往常几十次那样指挥他们:“国航1816,北京进近,雷达看见了。跑道17右盲降,保持高度5000米过台报。”17左仍在修复中,陈嘉予的美梦得暂时搁置一阵了。
5000米高度层颠簸稍有点厉害,一副也是个新人,拿着无线电,看到颠簸就直接快言快语:“申请下4500,国航1816。”
方皓一句话就给驳回了:“有冲突,国航1816。”
也确实,当时是晚高峰,从方皓发指令的密集度来看,空域确实挺忙。他也清楚,方皓不批的原因无非是下面4000高度层前面有飞机,隔着间隔太短没法调。
陈嘉予看了一副一眼,然后接过了无线电,亲自解释道:“5000实在太颠了,我们可以回5500,或者调速再下4500。国航,1816。” 他这一句话,比一副做得到位,首先解释了为什么要申请换高度层,也提供了两个备选方案。他也知道,他一开口方皓一定认得出来他声音。且不说方皓过耳不忘的记忆力,他这两周没少跟他发语音、打电话,在他耳边吹风。
可是,有了之前他和方皓的交流在,他心里还是忐忑,倒不是怕方皓拒绝他们的请求,而是怕他又嫌自己要求太多。
无线电静默两秒后,方皓给了指令:“国航1816,你们……偏航吧,航向先飞190,我引导你们盲降10,那边排队少。高度下4000吧先,调速280。”还好,他同意了。
“证实右转航向190?国航1816。”陈嘉予确认了一下方向和转向。
“右转航向190正确。高度4000,调速280,盲降10。”方皓重复了一遍刚刚的指令。
陈嘉予也复诵了一遍,然后操作飞机开始右转降高度。
这一班顺利飞完,下飞机的时候,一副很佩服地跟他说:“嘉哥,还是你说话好使。”
陈嘉予听着这话心里挺受用,可他还是严肃了神情,说:“时间允许的话,申请做什么动作得给人个理由,管制的工作也麻烦,你多一个申请都是给他们多一码事。”
他看副驾驶一边点头,自己心里也感叹起来,他也有今天。一会儿去方皓他们家吃饭,一定要给他说说他今天怎么教育年轻飞行员尊重管制工作的。
他在航站楼里见了面,刚看到方皓的时候,陈嘉予就怔住了:方皓穿着白衬衫黑西裤,胸口挂着通行证和门卡,背着单肩包,可双手之间分明捧着一束橙黄色的花,在安静地低头站着,那阵仗像是偶像剧男主角。虽然知道他帅气,跟他再亲密的事情也都做过了,可人群当中看到他,他还是会觉得被击中心脏,且心脏怦怦跳了起来他想,他们是约了去方皓家做饭吃饭,今天没有什么特殊约会场合啊,难道是他记错了日子。
可见了面,听到对方的解释,陈嘉予便知道他想多了。
“给阿姨出院买的,我也帮不上你什么,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花花草草的,就……就挑了我觉得好看的。”橙黄色的一大束穿梭百合,他倒觉得意外地挺适合陈嘉予。
陈嘉予接过花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揽过他的肩膀, “不是给我的啊。”他开了句玩笑,装出很失望的表情,眼角耷拉下来。方皓最喜欢他这偶尔的孩子气,所以也伸手反揽了陈嘉予的肩膀,两个人勾肩搭背地往外走。如果有人看到,倒也可以说是哥儿俩亲。
“你明天才回家?”方皓问了他一句,其实是担心花要过一晚上,可能不新鲜了。
陈嘉予笑着说:“嗯,除非你今天晚上把我踢出去,”然后他也意识到方皓的担心了,说:“没事,今天在你家修剪一下插到花瓶里维持一下水分,明天再重新包装,看不出来的。”
这回陈嘉予坐方皓的车走,这是他第一次坐对方的车。方皓开车很稳,而陈嘉予坐在副驾上,飞行箱放在脚下,手里面抱着一捧花,花香散满了密闭空间。此景此景,他只觉得太浪漫了,哪怕这花不是给自己买的,这也不重要。浪漫的也并不是花本身,而是方皓惦记着他的心思。
想到这里,他有些愧疚,说:“我……也不能跟她实话说是谁给买的。”
方皓侧过脸,看了他一眼,回答说:“没事。就说你给买的呗。”他语气轻松,不像是介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