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同舟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自然而然地坐在林清淼旁边，他问：“第一次出来玩？”

林清淼诧异地看着他。

“除了你，没有人看手机。”

林清淼尴尬地笑了笑，她说话的音量其实不算小，但这场子喧哗，背景音乐是摇滚，鼓手十分卖力，无形之中拉近了人跟人之间交流的距离：“我陪我室友来的。”

“不喜欢这儿？”李同舟凑到她耳边说。

她往后退了退，悄无声息地拉开两人的距离，说话的时候声带用力：“说不上喜欢和不喜欢，来随便看看的。”

兰桂坊的夜总比别处漫长些，林清淼带着喝醉的龚一童在路边等出租车，她去买单的时候被告知李同舟包了这场所有的消费，一心只想着借的书她得再看快一点，早点还给他，少来往。

“扶我起来，我还能喝！”龚一童把车窗降下来高歌一曲，出租车司机见怪不怪， 林清淼却怕她扰民，将她拉回车里。

一整夜，她的手机都没有响，周靳没有给她失约的理由，也没有回她的电话。林清淼说不出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像掉进了童话里的兔子洞， 如今梦醒了，现实依旧继续。

到家后，龚一童躺在床上，贴着墙朝林清淼拍了拍自己身边，眼看着林清淼走过来，她说：“淼，你旁边那个人看了你一晚上，但是你只看了他一眼。”

“你眼光有问题啊，他跟周雨生，傻子都知道怎么选啊。”

林清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快睡吧。”

龚一童不知道，林清淼从小到大家庭特殊没什么朋友，也无法跟人深交，阅读是她跟世界交流最常用的途径，中英日法的书她看了不少，村上写欲望男女，写烧仓房时用的笔触，至今依旧在她心中燃着一团火，在她看来世界上最难走的路便是捷径，空中楼阁而已。

林清淼想办法要到了货车的排班表，这一次上面没有了周雨生的名字，她找去集散中心，看到那辆货车上坐着一位不认识的人，她问对方周雨生去哪儿了，对方回答她请长假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林清淼断了继续找他的心思。

一周后，龚一童找了一份新工作，考虑到通勤时间，她必须在工作的附近找房子，林清淼一个人负担房租，一个月一万块的花销压得喘不过气。换了片区，周围的人际关系也需要重新磨合，她尽力逼自己在工作的时候做起孙桃，只不过做孙桃时，每一次笑，她都会想起周靳。

直到一个月后的早班，林清淼习以为常地接货，晨光熹微，货车上跳下来的人看着她，穿着白色背心，双臂的肌肉都因为搬着重物绷紧，周靳偏着头问她：“今天请你看电影？”

林清淼扭头就走。

第24章

“周雨生！”于莉莉从仓库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周靳，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他，就像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找了许久都没寻到半分这个人存在过的痕迹，原本还以为他是在故意躲着她，如今却没想到他主动出现了。

林清淼正巧从门口走回来，被于莉莉一把抓住了胳膊，林清淼脸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切换，于莉莉已经一脸兴奋地问她：“他是不是来找我的？”

“你跟他说我在了吗？”

林清淼：？

看林清淼不说话，于莉莉喃喃自语：“哎，我口红刚刚吃掉了，我得回去补一补。”

林清淼看着于莉莉一路小跑的背影，微微张了张嘴，但是也不知道能说什么，说什么听上去都不太礼貌。

作为相处时间不长的新同事，林清淼选择了沉默，她默默走到收银台背后接待客人，内地客人办八达通。

“我有朋友跟我说这边微信也可以用，是不是不用买八达通的卡啊？”

林清淼经常被问到这个问题，熟练应对：“这边八达通方便一些，没有网也可以用的，然后你的余额都是港币，相对来说可以省一点，没有网络手机没电的时候也都可以用，要不要办您可以自己考虑一下。”

“如果您是苹果用户，还可以直接绑定银行卡充值，蛮方便的，等后续离开香港，余额都可以退回来。”

忙完这一单，客人离店，林清淼的视线顺着离店的客人望出去，轻而易举地透过店里的玻璃看到外面的路边，于莉莉仰着后脑勺跟周靳站在一起，隔着这一段距离，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周靳略带刻意地越过于莉莉的肩膀看了她一眼，林清淼避开周靳的视线，低头若无其事地检查着机器里沸腾的关东煮。

她知道自己在不忙装忙，但眼下她并不想搭理周靳，她想不通现代社会怎么会有人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回短信，不接电话。

等她把铁格间的关东煮都整理好后，门口的货车走了，于莉莉满脸笑容地进来，不自觉地哼起了歌，连续接待几个客人脸上都挂着格外甜美的笑容。

“你认识他？”林清淼终于没忍住，问了出口。

“对啊，认识好久了，两三个月了吧。”

“哦。”林清淼觉得自己多此一问，她应该就是龚一童说的那个人。

“你认识龚一童吗？”

“认识啊，以前经常一起去玩儿。”

林清淼刚来这个店两周，跟于莉莉一起搭档，平日里偶尔也会聊天，大概也算了解她的取向，于莉莉面对长相明显超出普通人范畴的顾客时，声音都会不自觉变软变嗲，且她追星，直球付出性人格，喜欢就是喜欢，并不在乎对方是否给自己反馈，显然周靳的长相很直接地踩在了她的取向上。

这天下班前，于莉莉问林清淼：“孙桃，你下班有没有空跟我去逛街啊？夏天嘛，感觉衣柜里永远少了一条好看的裙子。”

林清淼摇头，听到她叫自己，忽然庆幸了当初调过来的时候她把群名片改成了孙桃，大家上班都有代号，大眼、肥仔、萌萌……没人在意她真名到底叫什么。

“你每天忙什么？约你吃饭、逛街都没空。”

“除了赚钱就是学习，作业挺多的。”

“那你没有生活呀。”

林清淼想了想：“每个人可以支配的时间不一样，想要的生活体验也不一样。“

林清淼觉得被人问你为什么不享受生活这类问题，就像被问“你为什么不上北大啊”一样，难道是不想吗？当然不是。

下班之后，林清淼约了一个野生中介去看房，中介手里拿着一长串钥匙，问了林清淼原来住的地方和预算之后，建议她不换房，重新找个室友。

“你也知道香港的房子现在什么价格，没有低于这个价格的单间。便宜的也不是没有，不适合你这种年轻小姑娘住。”

对方也算好言相劝，林清淼又走了几家，还是没有满意的，中介接了个电话，“要不改天再约？我还有别的房客。”

林清淼也知道自己要求高，中介赚她这单是纯粹地赚辛苦钱，且对方态度不错，说了接下来的有时间就帮她留意着，随时带她去看，看到她满意为止。

林清淼回到家，又是没找到满意房子的一天，屋子里原本堆地满满当当的空间因为龚一童搬走空出来一大半，林清淼来港以后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容身之处空间很大。

她洗漱之后瘫在床上，打开手机点进微信，于莉莉的头像出现在朋友圈最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