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观愣愣看着少年,忽然感到了一阵没由来的不知所措。这人似乎是放过了自己。少年的衣服即便是未见过世面的李观也瞧出了价值不菲,反观自己,一块旧布上还打着数不清的补丁,身上也全是破破烂烂的伤口,老鼠似的见不得人。李观第一次觉得窘迫难安。

有群身穿华服的男子鱼贯而入。

他僵愣在原地,但那些人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与蛇妖的尸首,只一心凑到少年跟前,点头哈腰,摆出一副谄媚的赔笑的情态。

少年眉间略有些不耐,似乎想到了什么,侧身,看了眼李观的方向,道:“让他入长明。”

那声音冷沉。

自此。

李观一生,彻底改变。

想到第一次见到宋景行的场景,不小心扯到了唇角的伤口,李观抽了两口气,走到湖边,开始清理脸上的痕迹。

说来宋景行似乎从那时候起,性子便从未更改过,一味的傲慢冷漠。虽不知晓宋景行为何会失去记忆,但想来琅琊宋氏绝不会让少主流落在外,约莫也差人寻找了罢,轮不到李观操心。

只是宋景行这性子……现在彻底没了顾忌,若是只依着自己喜恶行事,难免不成为祸害。

冷水浇在脸上的感觉并不好受,好在脸上的伤口已经开始麻木,没那么疼了。

等清理完毕。

李观缓慢地站起了身起来,朝着剑修的方向走去。

察觉到李观的动作,剑修长眸转动。

李观顿住脚步,不敢太过靠近。

李观自知对方厌他,正准备开口解释,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师兄”

远处传来的人声让李观一愣,旋即他看见了小师弟和长明宗弟子,还有一些华服贵胄,那些人着的衣服上绣着苍龙式样的图纹,正是琅琊宋氏的族徽。

“师兄!”小师弟欢喜地凑到李观身前,“总算寻到你们了……你的脸怎么了?”看清李观嘴角的伤,小师弟诧异了一瞬,接着小心翼翼瞄了眼宋景行的方向,“他弄的?”

李观摇了摇头,不知是不是第一次被这般热切对待,他有些无措,但小师弟的眼神实在是太过热切,他被看得莫名羞赧,便尬尴一笑,小声说了句无事。

而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对着众人道:“长衡君似是受了伤,不太能记住往事了。”

平日里李观并不喜言笑,总是灰扑扑地低着头,此刻脸上笑意未退,声音也清朗,众人皆看向了李观 。

李观何时被这么多人注视过,一时更觉尬尴,因着肤色极白,脸红得很是明显。

平日里最是瞧不上李观的几名纨绔子弟,此刻也盯着李观莫名红润的双唇,但很快,又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恶狠狠瞪了李观一眼,才烦躁转开了视线,嘴里不知骂了句什么。

“师兄,你领子没合上。”

“啊?”闻言,李观慌张整理。

隔着嘈杂的人群,李观看见,宋景行抬眸扫向了他和小师弟,面露不屑,接着看向簇拥而来的众人,皱了皱眉。

第06章6与醉酒小师弟相拥,被师兄撞见

那日宋景行伤了十数人。

若非宋家人熟悉其脾性,打不还手,又拼命安抚,大约伤者还会更多一些。宋景行真的什么也记不得了。

琅琊宋氏派了许多名医前来问诊,但无一例外,都未能看出任何结果。

宋景行行事冷酷,往日谁也懒得搭理,瞧着矜贵高傲,本就极不好惹,如今没了记忆,比往常要暴躁许多。

更是叫人恨不得退避三尺。

李观回宗后,宋景行同宗的一位年轻修者前来询问过当日的情况,只是李观自己也是一头雾水,一番阐述经过后,当日便有人送来了许多伤药。

至于子时会发作的魅毒,李观去了药宗取了些药稍作压制,起初倒也不算太难熬,但半月之后,每至深夜,他蜷在床上,全身都脱力似的,被汗水浸得透湿,每夜都要忍到许久才能睡去。

小师弟和从前一样常常来寻他,只是近日李观精神有些萎靡,常常坐着坐着,就开始打起了盹儿,小师弟以为李观晚上没睡好,便给李观送了些安神香,倒是起了一些作用。

偏偏一年一度的论道会即将开始,届时各宗汇聚于长明宗内,作为长明宗门内弟子,李观不得不参加。

论道会开始前几天,宗内弟子便开始悉心准备,还在剑锋旁的一处竹林中设立了雅宴,李观主要负责置办酒水一类。

小师弟原本是在剑道场作布置的,但因为跟旁的弟子起了冲突,一怒之下便撂挑子回房睡觉了,为了小师弟免受责罚,李观只能帮着小师弟善后。

论道会当日。

忙了好几天,晚上也没怎么睡好,李观其实有些疲乏了,白日有了空隙,都会补觉。

各宗弟子或比试法器,或以剑论道。

李观神色恹恹地坐在席坐内,观看各宗之间的比试,熬到晚宴开始前,弟子们开始收整,眼睛实在酸涨难忍,便支着手小眯了一会儿。

醒来时,宋景行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了席坐间。

他早年便得了尊号,又是当今剑道第一人,坐在掌门下首处,倒也正常。

只是……

李观微微支起身子,朝那处望去,宋景行也不知恢没恢复,瞧着倒是与往常并未二致,墨发高束于脑后,一身玄色锦服,束袖敛腰,白玉面容虽极美,却冷着一张脸,极难相与。

神色也有略有些不耐,似是并不喜这样的宴会,微微蹙着眉。

李观甚至注意到宋景行腰剑佩了两柄剑。